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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正,京城鲍氏旁支庶子,玄武十五年任晖城吏部使,到任时家资仅六十金叶子,后收受贿赂,家资在短短五年内累至三十万金。”
官员中一名清俊美中年男子冷汗如浆,原先一派翩然尔雅的魏晋风范瞬间已然狼狈不堪。
彩夷嗓音清亮地念完了在场十数名官员的“发家史”后,缓缓地将锦帛收起,恭敬地回到赵妃子身后。
“娘、娘娘……您想怎么样?”瞿和咬牙问道,却已是心虚气短,若非自知背后还有太宰大人支持,恐怕此刻已跪伏在地上求着她高抬贵手了。
“瞿城主,本宫只是君上后宫里管家理帐的,”她举起茶盏又啜了一口,偷偷猫了屏风后的诸阖一眼,得到他的颔首后,越发添了几分愉快。“大周官员渎职犯法,该拘该打该杀该降官,自有我大周君上圣心裁决,本宫贤慧,不敢干政,可当家主妇管的是银钱,这,就有本宫的事儿了——”
“娘娘、娘娘需要多少,请尽管开口……不不不,下官愿奉上所有家财,只求娘娘能网开一面,再给下官一个改过的机会,求娘娘在君上面前为下官等美言几句……”
“还有下官,下官也是……”
“娘娘贤良淑德,幽娴贞静,是君上最爱重的心尖尖人儿,只要有娘娘替我们求情,君上必定会从轻考量的!”
“是小人们不长眼,求娘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小人们必以娘娘马首是瞻——”
晖城这十数个瞿派官员的丑态换来的是赵妃子的但笑不语,还有瞿和的怒目瞪视。
“你们……你们……混帐!”翟和气得半死,可一想到这事若传到太宰大人耳里,知道他连手下狗腿子们都拘管不好,竟由得他们转投皇贵妃……瞿和心下一凉,面色灰败如死。
太宰大人的手段,他和一干老臣可是素来深知且胆寒的。
“瞿城主,那你怎么说?”
偏偏上首那个可恶的女人犹如在看好戏一般,娇嫩的嗓音里还有着几分的揶愉。
瞿和只觉头目森森,冷汗爬满了后背,眼前一个是皇贵妃和她身后更可怕的君上,一个是他多年的主子,心机诡诈深沉的赢太宰大人……
他眼睛一闭,横下心肠。“老臣不认罪,若是娘娘想攫了老臣这城主之位,就请拿圣旨来吧!”
嗡噏然的屋内霎时一静!
赵妃子眉眼里的笑容淡去,不过却也没有太过失望。
她早知一个能在阵城呼风唤雨十多年的人物,是不可能这么乖乖束手就缚的。
不过,有一点瞿和却是说对了,她手上未持圣旨,是不能轻易将人撤官查办。君上和她,都不想让赢太宰有把柄擒在手上。
现在还不到不惜动荡朝政也要将赢氏和世家势力拔除的时候,所以她只能用巧劲儿,迂回地缓着来。
“那、那下官也不认罪……”
“下官……呃,下官刚刚是迷了心智,下官是被吓坏了,不知道自己胡说了什么……”
“是啊是啊,娘娘可不能故意误导小人们,让小人们心生恐惧就胡乱认了罪。”其中一名高壮官员见赵妃子面无表情,越发大起了胆子。“若娘娘查有实据,那便请君上发下圣旨,卸了小人们的官职好了!”
情势顿时大逆转。
赵妃子若有所思地眉心微蹙,白嫩嫩小手描绘着杯盏边缘。
翟和暗暗笑了,挺起胸膛,昂然道:“哼!娘娘此番前来恫吓官员以行敛财之私欲,老臣必定上书朝廷,禀求君上为我等主持公道!”
“没错J贵妃娘娘欺人太甚,把大周官员颜面践踏于地,臣等不服!”
眼见底下又开始闹哄哄成一团,屏风后的诸阖不禁低叹了口气。
这些老官痞子便是欺娘娘面嫩,方才敢反口喧闹。
也许他和君上终究是心急了些,现下就将娘娘推立于人前,试图树立后宫凤威……
“原来——这就是晖城的风气。”
赵妃子原有一刹那的慌乱,可一想到临行前君上眸里的深深眷恋和期待,她胸口窜升起强大的信念,霍然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下喧腾不休的一众官员。
气氛瞬间僵凝,众人莫名心下一抖。
诸阖苍眸内闪过一抹光芒。
“看来本宫这个皇贵妃在你们眼中不值钱啊。”她灿烂一笑,众官员却没来由一阵胆寒,尚且来不及反应,已听她扬声道:“列位大人平时为民奔波为国尽忠,想必也无暇好吃好喝,将养身子,本宫此番可是自京城带了“好东西”来帮大人们补一补。来人!上席!”
众人登时慌了。
“娘娘这是要干什么?想毒杀我等吗?”瞿和强抑心里的慌乱,大声嚷嚷。
屏风后的诸阖则是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他这金尊玉贵的好高徒还留有暗招啊,大善,大善也。
一列侍女捧着盘盘佳肴鱼贯而入,另一列黑衣精兵手按狼刀杀气腾腾地列阵下十数名官员后头,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冷笑。
“娘娘宴客,失礼脱席者,死!”精兵统领沉声道。
官员们的心直直坠入谷底。
原来皇贵妃娘娘就是在这儿等他们自投罗网!
“儿郎们,好生伺候众位大人吃喝,”赵妃子娇憨笑道,“本宫回来前,一个都不准走。”
“诺!”黑衣精兵轰然应道,声如雷霆。
“赵氏尔敢?”瞿和气急败坏地大吼,“你可知老夫身后是赢——”
“瞿城主,你可千万别说是赢氏舅舅为你撑的腰,要你打本宫的脸子给君上看,故意给君上添堵捣乱。”赵妃子慢吞吞地道,杏眸里闪动着狡狯之色,说出口的话却字字戮心,令瞿和惊恐得冷汗直流。“还是大人你要说,是你身后的赢太宰大人要你在晖城挑拨离间,使我大周百姓和北夷归附来投的流民们彼此仇恨、刀剑相向……”
“不,不是,我、老臣不是那个意思…………”翟和面色惨白泛青,急忙摆手,膝盖再也撑不住腿脚地跪了下来。“娘娘您、您不可信口污蔑老臣——”
“既不是,瞿城主怕什么呢?”她笑咪咪地道,“不如就好好吃完这顿安乐饭,有什么事儿,等本宫走访完晖城百姓乡里,巡视过北夷流民所后,咱们再说。”
瞿和与一众官员闻言脸色大变,颓唐绝望地软瘫在地。
晖城由他们只手遮天久了,向来民怨沸腾,若非有赢氏势力和强将亲兵镇压,恐怕早就掀翻了天了。
难道,难道君上这次是故意将流民主力安置在晖城,等的就是他们做下手脚致使晖城大乱,便好趁机一举夺回这座被赢氏掌控多年的城池吗?
想清了个中玄机,瞿和两眼涣散的瞪着前方,整个人已傻了。
“多谢瞿城主让我们师出有名。”赵妃子一双水灵杏眸眨了眨,随即抿着唇儿笑着离席。
两日内,皇贵妃在若干精兵陪护下,亲到晖城各处遍访百姓,收下状子及上告血书一共九千八百二十卷。
隔日,晖城六十名大小官员中,共四十九人获罪,家产充公,尽数拨于购粮采买牛马以丰百姓,恩及北夷来归流民。
四日后,皇贵妃奉君上之命,遴选贤能官吏取代世家指派的官员,立时走马上任。
六日后,深受百姓爱戴的皇贵妃被全城百姓以万民善浩荡荡相送出五十里外,百姓们仍旧跪地谢恩不愿起。
当日入夜,城门大开,大周帝亲率百官迎皇贵妃入城…………
深夜的赢太宰府,则是秘密斩杀了一大批办事不力的人。
第13章(1)
用胡麻一斗,梼,煮令熟,研取汁三升。
葱头二升,米二合,着火上,葱头、米熟,得二升半在。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作胡麻羹法》
赢太宰神情阴沉地负着手,想起了被拘于深宫中的妹妹,还有显然已不惜将自己逼上刀山的亲甥儿,胸口剧烈起伏着,苍阵里的郁色更深。
秘密的大堂之内,赢氏谋士列座,气氛凝滞沉重。
“禀主公,南方有飞隼传书来。”一名身穿盔甲的赢氏副将恭敬地送上锦帛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