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降一物
习惯是中可怕的东西,能不知不自觉,深入骨髓。
接连几日,苏家小糖糖再未见过陈家坏胚货,心下虽恼他,可想着那日自己出口将他赶走,许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心中便又生出几分不是滋味,总觉得身后有人,会突然跳出来,唤她一声小糖糖。
苏家傻妞是个憨厚的娃,性子多清寡,从未执着过任何事儿,据以陈家坏胚货这桩,在心头放了几日,也日渐淡去,冷静思考,苏家小糖糖竟心生几分歉疚,真怕自己言重,伤了陈家坏胚货。
只是,陈家黄鼠狼的抗击姓,焉能是这苏家小鸡仔低估得了的?
此事还需细说。
那日陈家黄鼠狼被苏家小鸡仔赶走,自是颓然,回了鸳鸯楼的暖芙阁,正巧瞥见瑾妙。
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生生让瑾妙一花魁换上粗布衣衫,在他面前背向端坐。
而陈家坏胚货则斜靠软榻,凤眸微眯,视线不时落在其身后,左右打量,啧啧有声,却一言不发,整两时辰,吃喝潇洒。
瑾妙深藏不漏,端坐不动自是无碍,只觉大材小用,心有不甘。可奈何她人微势单,不敢反抗,只敢腹诽,索性背向而坐,尚可面露凶光。
百里睿见状,心下越发同情,几次三番谷欠言,却被陈坏胚货横眼相阻。
“果然还是不像的。”终是一声长叹,陈家坏胚货解了瑾妙定身咒。
瑾妙得以松脱,却不急回头,生怕瞧见某人,一个冲动,失手犯下大错。
“小公子,瑾妙同苏姑娘还是有些差别的。”百里睿斟酌半响,终是将话说出口来:“苏姑娘,嗯,要圆润些!”
“小爷就是喜欢那个圆润啊!”陈家坏胚货一脸感慨,似有意犹未尽之意,瞧得百里睿眼角狠狠一抽,退后半步。
“小公子,苏姑娘憨善,虽恼你欺她,但若诚心道歉,想来也会谅解,待时过几日,她消解心头怨愤,小公子可约她一约。”
瑾妙依旧背向而坐,声冷如冰,虽心知此番言论似有对不起苏家小糖糖之嫌,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万般不想日日端坐,忍受那等视线荼毒。
陈家坏胚货一听此言,甚妙,虽喜笑颜开,拍板将邀约之事丢与瑾妙。
据以,初十那夜,在苏家小糖糖犹犹豫豫,反复思量,是否要去一趟鸳鸯楼之际,苏家学堂突来一人,正是暖芙阁的瑾妙姑娘。
瑾妙一身紫衣劲装,去了一脸胭脂水粉,散发高束,少几分妩媚,多几点英气,竟让苏糖糖差点没认出来。
“苏姑娘,可否随我走一趟?”瑾妙望着小糖糖,不多言,只落下这么一句。
苏糖糖闻言,愣了愣,忆及小时候隔壁的张大婶弥留之际,便是托她爹去唤回自己儿子,当时,苏青云说的便是这么一句:“王小二,可否随我走一趟?”
如今再听此言,苏家小糖糖心口一沉,全身凉寒,惨白着脸,久久不能言语。
瑾妙瞧着眼前姑娘,一脸傻相,惨无人色,蹙眉细思方才所言,不觉有任何悚惧之处,遂忍不住相问:“苏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瑾妙姑娘……”苏糖糖出声,抿唇细颤:“可是,可是小公子没了?”
乍闻此言,瑾妙唇角狠狠抽了抽,压下喷薄笑意,方觉世间一物降一物乃是真理,轻咳一声道:“苏姑娘多虑了,小公子健在,健在……”
见苏糖糖松脱一口气,瑾妙眸色流光轻转,复又添了一句:“只是,差不远了……”
言讫,瑾妙迅速转了身,笑意满脸,今日得耍那坏胚货一回,心中郁结之气顿然烟消云散,哪怕需消遁几月,也是极为值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