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为情而生
自打这件奇事后,京城外居然流行起妾大于妻的说法,一时间,人们将第二夫人称之为“平妻”,与第一夫人并列家中——幸好,宫中并不因此而乱了规矩。
东方青鸾一事,让同样在意的五皇允玦、六皇允璃耿耿于怀。然而那该死的钦天监却如何也不肯揭露相关人选的面纱一角。为此,两人皆是心急不已,但表面却死活不肯表现出。
这一天,允璃忽然接到了灵曦托来的消息。对于一个月以来再也没见过一次面的梦晴廖氏的自请,他表示很惊讶。然而再三考虑后,还是答应了碰面。
彼时,花好月圆,一切仍是美好,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几分夏季的味道。那样闷热,又那样值得回味。
他只身着一身常服,并不加富贵修饰,支身朝她走来。许是因为熟了,或是不知不觉间早已打心底地过分相信她,因此连着衣饰也变得随和,好以给人一种亲近之感。他待她,其实也是如此。
一个月未见,她似乎消瘦了许多。然而脸上永远不变的,是她不到软弱时打死都不会屈服的倔强模样。他远远的看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六皇吉祥。”待得他走近了,梦晴这才平静地说道。
“一个月了,似乎性子也沉静了许多!”说着,不由得露出赞赏一笑,“许多事是心急不成的。我之所以没有答应让你继续潜伏,是为了要你明白什么叫做冷静。只要静了,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她淡淡一笑,心想:可不是么?宫中的种种生活时刻提醒着她: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位压抑不住大小姐脾气的廖梦晴了!想着,同意道:“还得多谢六皇栽培。奴婢到底还是无法将心冷了,实在有愧于六皇对奴婢的信任!”
“你明白了就好。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然而,她却行礼作歉意,表情仍淡淡道:“还请六皇恕罪。奴婢在您没有答允下,已经取得了五皇的信任!”
他回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但见她说得一本正经,然而表情上却让人看不出任何惊喜,不禁半信半疑,忙问:“此事当真?”
“当真。”她说得很淡,犹如夏日里难得吹来的一阵轻柔无比的风,转瞬消失,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那么,你何以有错?起来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天赐良机,一次偶然的机会罢了。只是,奴婢可以不说么?”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成全道:“可以。以后有什么事,需得立时汇报。下不为例!”
“那,奴婢还需要做什么?”
“继续你的使命就好。”
她点头:“奴婢定会完成。对了,奴婢这,还有些事,虽说并不与使命有关,但不知六皇需不需要这一份情报?”
他道:“但说无妨。”
闻言,她稍稍抿了抿嘴唇,这才有些吞吐道:“是关于……那东方青鸾之事……”
自打荣府相识后,六皇便知她算是个才女。如今见她提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东方青鸾之事,不由得大吃一惊,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个小妮子,心下好奇:难道她知道什么我并不知道的事?当下皱了皱眉,颇有几分着急道:“说吧。”
“奴婢从前在民间,便曾听说过这样一则传说。相传很久以前,青鸾同火凤相爱。后来火凤被囚禁,青鸾飞遍大江南北只为找到它的伴侣。于是,终于感动了囚禁火凤的人。那人将火凤放出,从此,青鸾同火凤便再也不分开。奴婢听说,东方青鸾位于凤凰之下,凤凰为皇后,那青鸾,便是这大和朝未来的贵妃了!奴婢以为,这一传说正好可以告诉我们:或许那位未来的贵妃,其实也同青鸾一样,为情而生,为情而死。”
“为情而生,为情而死……”他低声念叨了几遍,不由得眼前一亮,仿佛真有挖到宝的感觉,连嘴角边的一抹微笑也逐渐明朗,“幸亏有你,我才明白这其中关窍!看来,只要事先找到这位奇女子才好!”
闻言,她忽觉奇怪:“六皇不是从前都不信命吗?怎的这会……”
他只是感叹:“有些时候,本皇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她只微微一笑,退步福礼:“那奴婢在此预祝六皇能得此佳人!”
其实她之所以能知道这些,也是从前在现代时偶然看见的。自打亲眼见到了天边出现的青鸾后,每一天她都绞尽脑汁地帮忙回想。好不容易,才能完全了故事。只是,她这么做,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了那个女子,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当然,“青鸾热”也只是一时而已。很快,就会被人们淡忘。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神奇的事,弘熙帝也没有因此而对太子另眼相待。
不久,又是一波新鲜事,在偌大的宫中再度掀起狂潮。二皇允玢因强抢民女闹出人命,有损皇家颜面,惹怒圣颜,被囚禁于府上,服侍奴才一干减半,日子倒是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允玢生母乐黛妃终日跪在殿前求饶,无果,以死代儿子的罪行。皇后感念她一心为子,求了圣上封她死后尊容。然而允玢,还是没有因此而被释放。
众人皆在嘲笑这位赔了母妃又折自己的皇子,几乎每日有事就开始聊起二皇的丑事。梦晴只是厌烦地摇摇头,每每遇到时,都只带着灵曦快步离开。
尽管外面的世界这样热闹,一回到暖花房,一切犹如变了模样,所有的八卦尽数消失。梦晴不禁心下感慨,却又奇怪这些采女们为什么都能够做到把自己进行彻底封锁,不愿多说一句话,更不肯多做一件于自己无利益的事。仿佛每个人都会藏心,每个人,都能够把心连同整个人,就此彻底封锁。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这才开始询问灵曦:“为什么宫里头尽是爱嚼舌根的,反倒咱们暖花房的那些采女们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姐姐进宫晚,所以对宫里的事自然不知道。”说着,灵曦便娓娓道来,“前几年,太后还能有心治理后宫时,暖花房其实也同别处没什么差别。都是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说说笑笑。直到有一天,二哥要了一个采女做侍妾。那采女便好心把同为采女的姐妹接进府去服侍她。没想到那位姐妹竟然动了歪心思,暗中勾引二哥&得先前的那位采女得宠没几天便失了宠。结果呢,便是两位好姐妹反目成仇,明争暗斗,最后竟然还下毒暗害对方,府上有两名姬妾便不幸遭了殃。太后大怒,下令斩杀了那两位采女,还罚了暖花房整整一年的俸禄以示惩戒!姐姐可不知道,那一年,暖花房的那些采女过得有多苦!没有俸禄,不能为家人增些补给,还处处被其他宫人藐视!所以,自打那以后,采女们都更加恪尽职守,两耳不闻窗外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也才能填补家用。”
“原来是这样。”她忽然想起因为自己而被无缘无故害死的采女嫣儿,顿时心生一阵凉意,又是抱歉又是无奈。
正说着,灵曦一眼瞥见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大吃一惊,奇怪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梦晴心下好奇,便也跟上前去,但见月光下,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立在不远处,眼睛无神地似乎在看着眼前,她们所在的住处。她的心忽的跳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我去会会他。”
灵曦倒也不拦她,只记得允璃的话,要好好的监督她,协助她。于是,便也躲在房内偷窥。
月光倾泻而下,无形间编织着银色的暮光。她,一步步地朝他走来,脚下划过的,是随风飘过的一抹红尘,又或是一刹那的相识而已。漫步走来,当看着那个人时,眼前又不由得回想起他来。心生感慨,只能是感慨而已。
允玦站在四周最孤独立在原地的树下,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不觉叹了一口气,低声沉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忽听一阵悦耳的声音接道:“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微微颔首,好奇地望向了向他走来的那位娇小的身影,不由得一惊:“你也懂诗词?”
她只是淡淡地低下了头,似是答非所问地说道:“他很喜欢李白的诗。”
闻言,允玦的眼眸闪过了一丝忧虑的失望,连连叹道:“难怪!”
“只是,‘永结无情游’,是不是我与他,早已便注定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她感慨,竟然不觉自己忘了礼仪规矩。好在允玦对她够宽容,也没有刻意去提醒她,只是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所有的心事。仿佛他,只为了聆听她的不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