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宫初遇
乐仙居天台。
一袭雪色长裙的女子遗世独立。
抬头仰望，那是一潭清澈的近乎见底的蓝天，那蔚蓝之中，悠闲地游走着片片云朵，不禁抬起手指，仿佛指尖暮然间被染成了蓝色。一抹暖阳人间醉，那天空是靛蓝的湖，微波起涟漪……
“知道为什么让你来这里吗？”
君昭晔摇摇头，“主上的心思，属下实在不知。”
不是不知，脚下的天台是整个莲雪城的最高地，哪怕是帝宫最高的楼宇也不能与此相比。登高而望远，只是不知自己眼里的，是否是她希望自己所看到的。
“红尘之外，清心之内，孕育一池碧水，一抹安然。”
“那是主上期盼的神上天界？”
“本殿更欲将它称作——天上人间！”
君昭晔何尝不知紫潆的想法？此时她的目光就像能扎透人体的剑一样，炯炯地定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双手抬起，弯腰，深深一揖，“属下誓死完成使命！”
他从不轻易承诺，一旦承诺，无论需要自己付出多大代价，必定实现。
紫潆晶眸如水，仍是紧紧盯着君昭晔丝毫不肯放松，“我信你。”
我信你。
君昭晔长长呼出一口气，朝后退两步，提在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随着这句话沉沉地落在肚里。
世人皆道神界圣女杀伐果断，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但又有几人知晓，她的轻易从不随意对外付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认准的人，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信他，她用他，如此，足矣。
深夜。
“主上，都准备好了。”若舞为紫潆换上夜行衣，早晨从玄天阁接到消息，王氏宗族计划搜寻策天帝印碎片。
这是个圈套，帝印碎片下落就是诱饵。然而明知天曜帝宫乃龙潭虎穴，紫潆还是不顾众人劝阻非要去闯上一遭。
她不是没有理性的人，相反无论在何种逆境下她永远是最理智的一个，否则不可能坐稳神界圣女之位这么些年。
唯有帝印，这个让天下人为之争夺不休的物品，让她的父皇母后，甚至她自己，付出无数惨痛代价也坚决不停手。
“做好接应，今夜之事务必不留一点痕迹。”
若舞肃然，“属下领命，必不辜负主上所托！”
再抬头，她却不见紫潆踪影，只余空气中残余的一缕几近可略的莲香。心中不由暗暗窃喜，自己的修为并不低，主上却可以在自己眼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定是功力大增，可喜可贺。
夜，泼墨一般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纵使帝宫层层戒备犹若铁笼，也无法挡住紫潆前行的脚步。她还就不信了，这小小的帝宫难道还能将她奈何得怎样不成？
脚下所踩，乃景阳宫檐头砖瓦。
紫潆疑惑，据线报，这景阳宫素日乃是天曜帝宫中为数不多守卫稍为松懈的宫殿之一，她才择了此处作为落脚点。现在看来这禁军将整座宫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的架势着实令人不解。难不成，这里藏着什么奇珍异宝？
禁军不同于普通卫兵，无一不是军队中的精锐。与凡人交手，天地法则明文规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法力。仅靠她一人想躲过众多禁军的防卫进入景阳宫内一探究竟，并非易事。
坐以待毙不是紫潆的一贯作风，她清理完思路便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脚步稳当当地落在各宫房檐之上。目标很明确，天曜云帝生母王氏的寝宫——慈宁宫。
太后王鑫，天曜世家王族嫡女，十五岁初入宫被先帝策为贵妃，生下太子后便被立为皇后。
选妃大典上比试银针获胜的是靖王的未来王妃，这皇妃自是当不得。于是在王太后的干涉下，王家嫡女王雨洁被策封为贵妃，封号“华”。
紫潆指尖泛起丝丝灵力，流光一转形成圆弧状，其中慈宁宫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同为王氏一族的太后的贵妃屏退众人，窃窃私语。
“洁儿，皇儿他……还是没有碰你？”
华贵妃听到此处，十分委屈，“没有，姑妈，云表哥是不是很讨厌我？”
王太后不高兴地皱着眉，有几分抱怨的意味说道：“皇儿也真是的，怎可这般冷落与你，你好歹是我王家的女儿。”
“姑妈……”华贵妃的泪再次滚下，作为王家正统嫡女，自小被众人奉为掌上明珠，精心呵护，何时有过被人冷落的待遇？况且这个冷落她的人，还是她从小心心念念发誓非他不嫁的丈夫。
“不行，哀家不能继续坐以待毙。”王太后狠狠地说道，递给华贵妃一个漂亮的玉瓶，里面似乎有一点红色的粉末。
华贵妃不解：“姑妈，这是什么？”
王太后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华贵妃大惊：“这万万不可，臣妾请姑妈三思！”说着她就要跪下，宫中严令禁止对皇族中人使用媚药，一旦发现，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太后叹了口气，亲手将华贵妃扶起，拍了拍她的手，“唉!若有别的法子，哀家何苦对皇儿下这种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哀家自然清楚!你放心，哀家是陛下的母亲，王家是皇儿的母族，皇儿还能杀母灭族不成？放心，无论出了任何事，都有哀家替你担着。”
“可是……”
见华贵妃还是有几分犹豫不决，王太后终于忍不住动了怒，“哀家进宫多年，从未忘记自己身上始终流着王家的血!你可知哀家当年是花了多大力气才斗过先帝那一辈的后宫众妃，生下皇儿当上皇后?什么慧贵妃、萧淑妃、郑昭仪因哀家不得宠，在哀家初进宫那几年处处与哀家为敌!她们现在如何了?不都是被哀家送去给先帝殉葬!王家生你养你，若你连王家下一代的荣华都护不住，那便不要再做我王家贵女了!否则迟早是慧贵妃等人的下场!”
“臣妾不敢，望姑妈息怒!”身为王家嫡女，华贵妃当然对慧贵妃等人的下场尤为清楚。她更是在母亲的陪同下被姑妈派人领去，亲眼看见被做成人彘的郑昭仪!对于这个心狠手辣的姑妈，她一向清楚她的性子，说一不二，她定下的事，没有人可以轻易改变。
华贵妃被吓得再次跪下去，王太后点点头，似是非常满意华贵妃被震慑住的样子。
“好孩子，快起来。”王太后拍拍她的手，惺惺作态地继续说道：“只要你有了皇嗣，哪怕只是个公主，哀家也会借你乃我天曜皇族唯一血脉生母的由头，发动文武百官将你送上皇后宝座!”
华贵妃听了这话，才彻底下了决心，手中捏那玉瓶的劲多了几分。
她从未忘记自己进宫的目的，无论采用何种卑鄙无耻的方法，她也一定要怀上皇嗣，当上皇后!
“可怜！”
“谁？”紫潆迅速站直身体，抬起双眸，眼锋转瞬间厉烈如刀。凌厉的掌风劈过，来人却并不躲闪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紫潆神情微震，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那一掌可是带着灵力的，莫不是个凡人？这一掌下去可要被她给打死了！
那被打之人却一把拉起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胸口，紧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囔着：“痛痛，不要打我！”
紫潆有些不知所措，朝着那声源处一看，却是个面容生得极其俊美的白衣少年，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
还是个孩子。
生得浓眉大眼，乌发如墨，全身上下都透着那么股子清冷的味道。但在他望着她的时候，目光又那么真挚，恍若这世间只此一人需他温柔以待一般。
少年胸口的衣裳有被烧灼的痕迹，想来是她方才那一掌所致。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就伤着了一个孩子？
“疼吗？”
这句话问出口，紫潆就知道自己犯了错，一个很大的错误——心软。她是未来神界的天帝，心软是她必须摒弃的东西。况且今日行动隐秘，他一个孩子是如何到了这？并且那样恰如其分地被她一掌给打了？
于情于理，紫潆都应该细细盘问这个孩子的来处，再带回乐仙居严加看管。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少年的目光忽而又变得有些呆滞，紫潆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一掌把他给打傻了。
少年望着她，傻呵呵地笑了笑，张了张嘴，说道：“咦，漂亮姐姐……不，我不……”话没说完，便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哎，怎么说晕就晕？”紫潆怀抱着少年，无奈感叹。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这后续的事情还得自己料理。
抬手轻轻抚摸少年的眉眼，唇边也不知为何悄悄浮上一丝浅浅的笑容，“是想说你不痛，对吗？”
带回去吧，她这样想，自己亲自照顾。待这孩子醒来问了出处，也好送他回家，家里父母该急坏了。
凡天下间父母之心皆为相同，紫潆依稀记得儿时跟着几个哥哥去凡间游历，逾期不归，父皇母后也是急得要命，一波一波的人从神界派来去寻找他们的圣女殿下。
只是关心则乱，他们给的，并不一定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