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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从此再无挂心人

    即便如此,那个叫独孤疏月的女人,还是她的母亲,穆笙歌的母亲,这府上的人都是那么说的,他们都称她做二夫人,其实没人把她看在眼里,吃穿用度连下人都不如,但后来阿妄从最好的酒楼绸庄带回的美食锦缎,她素来连看都不屑看上一眼。

    听说她是没落云国的末代公主,也不知为何下嫁太傅穆忠章,甚至还被人打断了腿,划花了脸,阿妄虽然好奇,却从来不问,只是当妇人的冷清是公主与生俱来的高傲,便不去计较她的过失,只是像个女儿那样照料着,即便独孤疏月并不领情。

    乍听到她的死讯,阿妄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以后,再没有人用清冷的声音唤她,阿妄。

    这名字便是独孤疏月给的,阿妄很喜欢,权逯邪却说这字过于悲伤了,从不肯这么叫她,也只有独孤疏月这么叫,她情绪好的时候总对她说,阿妄,你走罢,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阿妄也想走,可是,她却找不到回去的路,十三年了,她来到这个时空足足十三年了,除了不断寻找有灵气的古玉试图用来到这里的方法回去,别无他法。

    “小姐?”良辰重重的拍了下阿妄的肩,“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就该见不到了,大夫人说要烧了二夫人,这会子早已经把人抬到后院那块荒地上去了,估摸着快烧没了。”

    太傅府后院有块荒地,犯了事儿要打杀的下人,都是在那儿处死的,一把火烧个干净,神不知鬼不觉的。

    独孤疏月活着的时候,大夫人赵氏身边几个行事嚣张的老婢子就时常那么恐吓她,说要她死无葬身之所……

    阿妄浑身冰凉,脚下生风一般,急急地往后院跑去。

    “小姐,你等等我。”良辰提着裙子跟上去,冷不防在院子里摔了个跟斗,起身瞄了眼转瞬没了人影儿的院门,竟是一声冷笑,“这装疯卖傻的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风吹过,有些凉,良辰抱着手臂慢吞吞的往后院走,低声嘟囔道:“二夫人你也莫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不得老爷欢心,害得我也跟着吃苦受罪,我也不过是听命于人,害你的是大夫人,你要索命便去找她吧。”

    ***

    阿妄还是来晚了一步,荒地当中搭起的木头桩子已经烧得焦黑,通红的火舌舔舐着后院污浊的空气,和着风声像是在悲鸣。

    那个叫独孤疏月的云国末代公主,终究,还是化为了灰烬。

    就在昨夜,这女人还难得温柔的拉着她,道,阿妄,他日你若能得见太子,便替我多看他两眼,回来再与我说说他是何模样,可好?

    那并不是阿妄第一次听到她念叨太子,女人提到那素未谋面的储君,有着真正的慈爱,阿妄不知道这份情感来自何处,也不想过多的去猜测,只是偶尔会想,若是她嫁给太子,接了独孤疏月去东宫,她便能自己看看他,不需她替她多看两眼了……

    可惜,她到底是没这个福气。

    火焰外围远远地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便是太傅府的当家主母,赵珍香。

    赵氏的陪嫁丫鬟红姑眼尖,阿妄一进后院就在主子耳边嘀咕了一阵子,随即赵氏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得意和一如既往的嚣张,“哟,这不是我们二小姐么,真是好大的架子,亲娘都死了也不见哭两声,如今人都烧没了才姗姗来迟,想来独孤妹妹这一生孤独,只怕做鬼也要被你这不孝女气得不能往生。”

    阿妄盯着那片犹自燃得艳烈的火焰,眼睛干涩得难受,却流不出半点泪来,或许对独孤疏月来说,死亡反而是种解脱吧,那样不争不怒的性子,处于勾心斗角的宅门,本就不公平。

    只是,死而不得入土为安,在这个迷信往生轮回的时空,未免太过残忍。

    阿妄步步走近火堆,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将赵氏的话置若罔闻,也对那一群冷血的人视而不见,只有这样,她才能抑制住自己心头涌动的怒火。

    “穆笙歌,你好大的胆子,本夫人与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赵氏脾气不好,对待独孤疏月母女更是暴躁,她手中握着一把藤鞭,见阿妄这般轻视,气得脸色铁青,“你给我站住,再往前一步,本夫人就让你也去黄泉路上陪着你那短命鬼娘亲!”

    “夫人,她可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您答应给苏家蓄爷冲喜的人可没了。”红姑忙扯了扯赵氏的袖子,又拢手在她跟前耳语,赵氏脸色顿时有所缓和,唇畔甚至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可不是么,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藤条在手中轻轻拍打了一下,赵氏指着阿妄,吩咐道,“去,把那小蹄子给我绑上。”

    红姑会意,对身后四个随从使眼色,几人便拿了绳子上前。

    阿妄回眸看向他们,彼时她已经伫立在火焰边上,灿烂得火光映着她一张绝美的脸,竟像是有种致命的邪魅,尤其是放肆飞扬的发,不断翻飞的裙袂,更平添了几许灵异。

    院子里的风吹得和缓,旁人也就衣角微微扬起,而阿妄周遭却像是狂风大作,身后的火光更是衬得她犹如来自修罗界的冷艳夜叉。

    那模样是极美的,而这样摄人心魄的美,在刚刚有人死去的火葬场就显得格外渗人,莫说是离得近的几个随从,便是距她十步之遥的赵氏等人,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尽管害怕,几个大男人还是拿着绳子扑了上去,阿妄眯了眯眼,扬手便是一阵疾风,卷起面前一层地皮来,夹杂着草屑泥土将四人挥到了赵氏脚下。

    “鬼……鬼啊!”有一人尖叫,随即好些人都慌了,胆子小些的侍女更有直接昏过去的,赵氏吓得脸色发白,死命抓着红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颤抖着嗓音道:“你……你这是使得什么妖法?来啊,快、快去请老爷过来!”

    但凡看清阿妄身法的,都知道这并非寻常功夫,何其突然的一阵怪风,也怪不得红姑跟着慌忙嘱咐要把府里的道长也请过来……

    掌控风元素,对一个魔法师来说再简单不过,而曾经的阿妄,便是一名出色的风火系魔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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