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上古尊兽送离人

    “苏郎，莫与他废话，快抓住慕笙歌。”

    苏洛安点头，轻松越过石桌，飞身扑向夜无念，却不料被那个本该使不出皇家幻术的男人一掌震开，在梦境中的苏洛安可说所向披靡，他如何肯认输，可对上夜无念凌厉的攻势也显得有些狼狈。

    就在他准备反击的时候，夜无念却出其不意地向石桌凌空一斩，只听得一声巨响，石屑弥漫，桌上的青瓷花瓶应声而裂，破碎的瓷片和冰碴子中，七夜梦魂花呈放射状的根刚一接触空气，瞬间融成了粉末，随之叶子片片凋落。

    “不！”夕雾尖叫着扑过去，掬起冰水洒在花茎上，无奈那花到底还是化为乌有，她却发疯似的想要聚拢那些白色的粉末，泪水自她同样纯白的眼睛里落下，说不尽的凄凉。

    “结束了。”

    她抬起头，繁花似锦的院落中早没了夜无念，没了慕笙歌，也没了她苏郎的影子，桌边只坐着个黑色斗篷的银发男人，正怜悯地看着她。

    梦魂花就好比梦境的心脏，花落，就预示着所有不该存在在这虚幻中的凡人都会魂归本体，只有她，只有夕雾，这只可怜的梦魅，没有可以归去的地方，不得不孤零零地飘荡在这里，等着，与苏洛安梦中的琼楼玉宇一起，灰飞烟灭。

    “是啊，都结束了。”夕雾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失了魂儿似的，事实上，没了内丹的魅，本就只是一缕残存的幽魂。

    “果然如我所料，你当真把内丹给了景兰，你就这么想把他留在梦里，嗯？”银发男人依旧是那种怜悯的目光。

    “你不会懂，”夕雾笑着摇头，任泪水肆意地流，“你怎会懂？”

    “我不必懂，”男人有着冷艳高贵的眉眼，笑起来三分残忍七分凉薄，他问：“夕雾，你后悔么？”

    当时，夕雾大红的裙边正在碎裂，一片一片就像被火焰点燃的原野，散作无数焦黑的碎屑，渐渐地，她的赤脚，她的纤腰，都在空气中消散，最后只剩下那双纯粹的白色瞳孔，带着泪珠倔强地不肯闭上。

    她说，我不后悔。

    然后，就彻底消失，满地的碎瓷，满院的离殇。

    银发男人伸出的手，到底是没能抓住什么，难怪无论妖魔神仙都惧怕灰飞烟灭，原来，是这样痛彻心扉。

    梦寻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来梦中见她，以当年的模样，送走当年忘不掉的人……

    他终于还是不舍，在她魂飞魄散之前，试图重聚她的残魂，然而这只是徒劳，他无能为力，就像当初看着她徘徊在黑夜里为景兰不断残害人命那样，无能为力。

    “梦貘大人，在遇到苏郎以前，我一直，都在等你，可是我等不到，也梦不到……”

    这是夕雾的残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沙哑的女声再不复当年空灵，却让他忍不住落下眼泪，他是上古神兽梦貘，一生食梦，也掌管着天下的美梦噩梦，可是，他终究编造不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梦。

    在上古混战中被封印，他沉睡了万年，醒来后初化人形，就遇到了当年的夕雾。

    一个漂亮的银发男人，和一个懵懂的无知少女，他们谁都不知道一眼万年，谁也不明白望眼欲穿，后来的时光，却一一教会了他们。

    他始终都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为自己造梦，也是最后一次，夕雾是第一个闯进他梦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

    阿妄醒来时，仍觉得头痛不已，梦里的那场酒醉，却来得比现实更真。

    她看了看指尖，并没有任何伤痕，而自己正躺在夜无念的寝殿中，这情景像极了她从红鸾梦中醒来那日，似乎连随司月轮去安家别院，也都只是一个荒诞的怪梦。

    “醒了？”权逯邪坐在窗前目光幽怨地望过来，“醒了就跟我回去吧。”

    那晚他穿了件素白的衫子，发间簪了根白玉的钗，是极为雅静的男子装扮，那张男女莫辨的美人脸，却还是有着妖满楼花魁的风华。

    “阿邪，我不能跟你走。”阿妄靠着软玉枕头坐起身来，看着那个略显憔悴的男子，淡淡道：“我找到蟠龙璧了，只不过缺了龙眼，夜无念应该知道它的下落，我暂时想留在王府。”

    “是么？”权逯邪笑了笑，忽又敛了笑意，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只是为了龙眼，还是……你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