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若成妖
“爷，陛下急召。”凌绝抱拳立在他身后，静默得像个影子。
他本就话少，红鸾出事后，他更寡言。
“凌绝，你跟她去中原，暗中保护，不得有失。”
“恕属下不能从命，陛下圣旨已经下了，云国旧部叛乱，爷即日便要出征，属下是先锋不敢抗旨，再说大祭司因宫中景兰妖妃一事抽不开身，不能随爷同去，若属下也不在，爷孤身……”
“这是命令。”
凌绝欲言又止，终是低头应下，“遵命。”
祁王征战以来，没有一场战役少了他，可是这一次，却因为一个女人……越想凌绝越觉得脚步沉重。
夜无念叫住他，“慢着，回来。”
凌绝立马回过头，“爷舍不得属下？”
夜无念摇扇的动作一滞，抿唇久久不语，凌绝是将门之后，他不能让他抗旨，何况小王妃巴不得甩开他……过些时候，等战事歇了，他亲自就寻她，到时，不管她愿意与否，都必须乖乖做他的祁王妃！
“进宫吧。”
***
城外，雪松林。
“看来今天是走不出这片树林了。”阿妄捧着城里买来的夜国周边地形图，精致的小脸皱得像个包子，她可不想一出城就露宿山林，至少也得找个山洞。
“以你现在的脚程，莫说今日，便是再两日也不一定走得出去，”青冥化成狐狸，蹲在阿妄肩头，“不过这林子虽大，却没什么危险，但过了林子就是雪山，是以夜里冷得很，你若是不累，就加紧赶路，我记得林中有一处猎户小屋。”
阿妄点头，她身子弱，早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就如青冥所说，她现在走得太慢，若还这般走走停停，不知何日才能到中原。
青冥看她逞强，从她肩膀上跳下来，摇身变回法杖，敛去周身寒意，让阿妄拄着它走。
自从出了城，阿妄觉得它对她亲切了不少，时不时看她的眼神，温柔缱绻，带着浓烈的思念。
它透过她看到了谁？
阿妄不问，谁还没有些不能触碰的过往？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阿妄实在走不动了，靠坐在雪松树下喘得厉害。青冥不忍，把水袋递给她，她掀开眼皮，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它只好凑近些喂她。
阿妄喝了些水，仍是不想动，闭着眼冥想恢复体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青冥说，“此去中原还要翻越几重雪山，饶是体强体壮的战师，也很难徒步前往。再说，你是要帮主人寻找魔石，将来还要去西域北荒，途径荒漠沼泽……”
阿妄睫毛轻颤，没有睁开眼睛，她当然明白，可是御风飞行也不是长久之计，比步行更要耗费体力，除非，有飞行法器。
可惜，青冥是冰系法器。
“其实，我也可以成为火狐狸。”青冥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了，见阿妄立刻好奇地张开眼睛，它背过身去不看她。
只要是火系，阿妄就有了称手的法器，可青冥是雪狐，生来就是冰系，且不说改变属性有多难，就算容易，这就和人叛族改姓相差无几，又有哪只灵兽乐意呢？
青冥本已认定了夜家小子做新主人，可不知怎的就跟着她出了皇城，在潋滟湖，她救了它一命，还让它想起了故人。
而说起改变法器系属，就不得不提这位故人，她叫花词，是一位炼药师。
已经很多年了，青冥甚至想不起她的容颜了，此时再回忆，都是阿妄的脸。
那时候，它是雪山不求上进的二阶灵狐，她是东海云游四方的闲散仙人，它贪玩追一只火灵虫，失足落入地心火谷，被采集地心火炼药的花词所救。
花词是个炼药师，来雪山是想取雪莲炼丹，无意间发现地心火谷中的并蒂双生花，一冰一火两朵异色花，她识遍奇珍异草，知道这花是宝物，可惜谷中飘荡着不少火灵虫，还有游荡的叙精。
火灵虫和叙精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成群结队，每只喷出一点火星子，就能结成火焰网，加上永不熄灭的地心火，根本没有人能接近双生花，何况异宝必有异兽守护，要取之更为不易。
正因如此，花词在雪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直到青冥进化成十阶灵狐，他从山洞闭关出来，欢欢喜喜地寻遍了雪山，最终在地心火谷找到了她被烧成焦炭的尸体。
花词临死前把毕生修为注入了一只火灵虫体内，青冥抱她离开地心火谷的时候，那只火灵虫就落在它额心……
修士的法力不能与灵兽相容，但却可以为它所用，所以青冥虽然只是十阶灵兽，实力却远远超过十二阶巅峰灵兽，这也是后来星穹收服它的原因。
而花词的死，则是青冥自愿跟随星穹的原因。
它曾经很懒，遇到她后，它拼了命地修炼，只想成为妖兽，因为另一只紫狐修成人形时，花词多看了他一眼……
她说：狐妖天生好看，若青冥也化成人形，我便只看你一个，可好？
它说：好，我若成妖，只给你一人看！
她死了，既然无人再看，它就让自己做了法器，永生不能化成人形。
青冥已经许久不曾忆起花词了，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那座没有名字却长着双生花的雪山了。可是，烈火焚尽水草的那一刻，它看到阿妄被火光映红的脸，又想起了初见花词她在地心火谷救它时的模样。
星穹曾说，人的灵魂会轮回重生，不管是真是假，它突然很想相信，阿妄就是花词的转世。
“双生花，便是能让你变为火系法杖之物？”阿妄听完青冥的故事，感慨不已，都说狐狸是最狡猾的动物，这只青眼雪狐为何这么傻？
不难听出，它是一只天赋异禀的灵兽，若不是因为花词，他现在早该是妖兽甚至是仙兽或魔兽了。
青冥点头，静默了一会儿，说：“去雪山还要先走出松林，天快黑了，你还能坚持么，前面不远就是猎户木屋了。”
两人一路无话，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小木屋，远远的就看到挂在门前只剩下白骨的三角牛头，还有一张完整的星斑虎皮。
三角牛是一阶灵兽，星伴虎是二阶灵兽，这木屋的主人，一定是个顶尖的猎手。
猎人早已不在，简单的几样家具积满了灰尘，屋子里散发着腐朽陈旧的气息。
阿妄太累了，也懒得收拾，从包袱里取了衣裳铺在矮榻上，刚躺下就惊坐起来，青冥紧张的望过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