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兰府

    即使再怎么不舍，凤来儿也已经坐上离去的马车。

    不知道学会遗忘有没有用，她希望去忘记。她最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再也没有动过。盯着自己素白的裙子开始发愣。

    兰芷皱起眉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悠，试图将她的心绪勾回来。

    凤来儿抬起头来，看着兰芷，呆了一下，不自觉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小白？”

    兰芷冲着她温柔的笑起来“阿来，你左手边有个暗格，里面有你喜欢的鄙糕。”他记得她最喜欢吃的是他从清都带来的特产鄙糕，每次都将它吃的精光。

    凤来儿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不想辜负了小白的热情。她扬起笑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淑女的吃相，她伸手拿起起一块鄙糕，嘴唇轻启，放入口中。

    鄙糕好吃的地方在于它的遇到唾液就立即融化，满嘴的鄙味，清清凉凉，爽口的很。每一种熟悉的味道，都会夹杂着一段记忆。鄙糕的记忆全与小白有关，那个不输昔离的俊朗的少年，似乎在她最孤单的岁月，都默默的伴着她。他也是个轻轻柔柔的存在。但是却爱不起来。

    凤来儿认真的看着兰芷，眼眸中带着愧疚。对不起，小白。我明白你的心意，当鄙糕再次融化在嘴里的时候，久违的鄙味开始席卷而来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小白，无缘无故，你为什么会对我这般好，为什么看我的眼神会这样的温柔。

    可是小白，我明白的太晚。在我明白之前，我就已经把心遗落了，至此，我想没有人再能进去了。

    这些话，凤来儿都没有说出口。她不知如何去说，只是愧疚万分的看着兰芷。

    兰芷不明白凤来儿眼眸之中的愧疚到底是为何。但是凤来儿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扬起笑容，略显无奈的说道“阿来，最近反应都变慢了。就这样看着我什么也不说吗？”

    “谢谢，小白。”凤来儿尴尬的眨了眨眼睛，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了。

    兰芷却一直看着凤来儿了，他又调笑道“阿来，除了谢谢，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吗？以前的阿来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阿来，就是一个邪唠，拉住他就不肯放手了，一个人可以这样子说七说八的说一下午。可是自从南北城，一见之后，阿来，就变的不像阿来了。

    凤来儿皱着眉头回想，自己以前面对小白到底是如何的一种状态。洒脱随性，没有任何束缚的，因为她和小白之间还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值得思考的问题。动了情，一切的问题都会变的复杂。

    她的脑子似乎对于这一块，特别的薄弱，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去处理。

    她皱着眉头看来兰芷一会，又轻叹了一口气，“小白，人都是会变的。以前在宫中，没有那么多亲近的人，人人都带着功利的去交往。但是这里不一样，他们只是都是用心去交流，会感觉到温暖，就像我和你一样，你知道嘛？”

    兰芷一时之间，五味杂陈。顿了顿，开口说道“每个人，都像你和我一样嘛？”他隐藏了心酸，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问道。

    凤来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白，你和他们自然又是不一样的。你陪伴了我那么多年，从来不曾缺席。他们只是匆匆的过...客。”

    昔离，亦是。

    最怕和自己在乎的人，慢慢变远，变淡，变陌生的过程，这是发自内心的疼。

    凤来儿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也是疼的，因为昔离在此刻竟然也变成了普通的过客。

    兰芷的嘴角微扬，心情也因为凤来儿的这句“你与他们不一样。”而愉快起来，他温柔的看着默默的又低下头的凤来儿说道“阿来，你舍不得离开？离开皇宫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伤感吗？”

    凤来儿的悲伤，很明显不是吗。眸子都没有光彩，脸上若不是涂抹了腮红，必定是苍白的难以想象。兰芷心疼这样的凤来儿，却又不得不带她离开。但是若是她真的不想走，他绝对不会勉强的，即便他再怎样的不舍。

    “舍不得离开，也没有办法啊，不是一路的人，终归走不到一起的。”凤来儿感慨万分，情绪尽管低落，但是阴霾少了些许，有些情绪宣泄出来就好了。找一个人倾诉，倒掉自己的不愉快。“离开皇宫，难过的不是那么多，因为无论多久，无论走多远，我都是会回去的。而这个地方，我不知道这辈子我是否还会再来。这里的人...我不知道是否还能遇见...这样的不清不楚的未来，让我觉得很难过。”

    泪珠就这样子挂在了睫毛上，亮晶晶的，凤来儿这幅委屈的模样让兰芷心涩涩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他伸出手，轻轻擦拭在凤来儿脸上留下的泪痕。“傻丫头，哭什么，人这辈子就会遇到很多人啊，他们在你的生命中游走，给你留下伤痛，欢乐。你记住想要记住的，别的都忘记，好吗？”这样就不会这样的难过了。

    凤来儿伸出手，索求一个拥抱。兰芷带着温柔的笑，将凤来儿紧紧的抱在怀中。马车狭小，容下了满满的温情。

    凤来儿只想找一个依靠，一个人倔强了太久了，孤独了太久。

    兰芷拥过凤来儿，紧紧的护着她，贪婪的嗅着她头发的香气。这个时刻，他想了多久。这样的画面，憧憬了多久。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样算是趁人之危吗。

    心里隐约的担忧，但是也不愿意多想。

    马车颠簸了许久，直至天边再也看不到余晖，星星挂上黑色的巨幕，终于停下来。

    兰芷唤醒在他怀中沉沉入睡的凤来儿，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阿来，到家了。”

    “嗯？”凤来儿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又闭回去。慵懒的说道“小白，我累，让我再睡一会会。”再然后又往兰芷的怀里钻进去几分。

    兰芷对于凤来儿孩子气的行为，不禁轻笑。然后坏坏的说道“阿来，那我就抱你下去了。整个兰府的人都看着，我爹好像也在外面喏。”

    凤来儿的眼睛立马睁开，皱着眉头，盯着兰芷。看着他一脸挑衅的表情，她从他的怀中起身，却没注意碰到了他的下巴，两个人的表情同时纠结成一团。兰芷第一反应就是察看凤来儿是否安好，不断的替凤来儿揉着额头。

    凤来儿看着兰芷一脸愧疚，也就自己狠狠的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阿来一定要这样说自己，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兰芷放下手去替凤来儿揉搓，这个时候才腾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红红的下巴。是有些疼，但是刚刚第一反应，就是她有没有事，原来在自己的生命里，有个人比自己更重要了。

    凤来儿只是随口扯了一句玩笑话，脸上是挂着笑意的，儿时那种随意玩笑的时光，似乎又回来了。看到兰芷无意的摸了摸他的下巴，突然觉得兰芷刚才呵护她的样子，是她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画面了。但是那个人的怎么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了呢。

    刚才在马车里面，分明是躺在小白的怀里。却一直在想象是昔离，还做了一个有关他的梦，所以才久久不愿意醒来。

    爱上一个人也许只要一秒，但是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一辈子，太长。凤来儿耗不起，怎么样遗忘才是最快的，怎么样让她现在面对小白的时候可以少点压力和愧疚。

    “别这样子看我了，整理整理可以下车了。”兰芷伸出手在凤来儿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愣愣看着他出神的那个丫头。

    凤来儿眨了眨眼睛，慌忙低下头去，整理着着装。自己今天傻的时候好像特别多。最后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咧着嘴对兰芷说道“小白，好了，可以下车了。”

    兰芷自是风度翩翩，潇洒的掀起马车的帘子的一角，在旁边的随从训练有素的上去搭了把手。用手护住帘子，兰芷站稳后，牵着凤来儿出来。

    家丁们在兰府门口依次站开。牌匾下面站着两个笑容可掬的两位中年人。男的看上去慈眉善目，女的则是大方得体。

    凤来儿打量着他们，心里想，怪不得小白这样的温文尔雅都是因为有这样的爹娘。

    兰芷松开扶住凤来儿的手，带着笑容，朝着爹娘走去。恭敬有礼的鞠了一个躬。

    凤来儿落落大方的走过去，温柔有余的喊道“伯父，伯母。”

    兰芷的爹，兰旻，兰巡抚眼力劲十足，一下子就认出了凤来儿。眼神中有一丝慌乱，但是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瞬间恢复了正常，看出了凤来儿不想太过招摇。于是也就微笑着点头示意，让他们两个孩子回屋子里面再说。

    兰芷的娘亲，自然是喜出望外，儿子终于回来，还带了一个端庄娴静的女子回来。

    凤来儿若是知道兰芷的娘亲的想法，必定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端庄只是表面文章，也与此刻有些忧郁的心情有关吧。

    离开一个地方，总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抚慰。伤痛，只有时间才可以让它愈合，即便愈合不了，也应该是淡了。

    面容憔悴，但是在腮红的作用下，凤来儿的两颊并不是那样的苍白。兰母一路温暖而亲切的紧紧握着凤来儿的手，嘘寒问暖的。

    整个兰府也因为凤来儿的到来热闹起来，一派好事将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