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收敛一点
意料之中，左沐阳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颀长的身形，让整个雅间显得有些拥挤。深沉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童幽雪，好似在等着她的解释。
童幽雪故作不睬，将目光移到他身旁的萧子桃身上。此刻的萧子桃，全然没了昨晚庆功宴上的气焰。小鸟依人的模样，楚楚可怜。纤弱的身材，微向后倾。隆起的小腹，撑起暗黑色的棉裙，裙摆还在不断晃动着。
而陌凌潇，则自然地松开童幽雪。二郎腿轻松地翘了起来，慵懒的模样，丝毫没有被撞破后的尴尬。
“小雪，你不该解释一下吗？”萧子桃见大家都不说话，径直问道。
瞥了眼陌凌潇，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那个蓝菲儿说的是真的。沐阳，你竟然还特地从英国飞回来帮他们周旋，依我看，人家未必领你的情呢。”
左沐阳揣在裤兜里的手猛地收紧，表面上，他依然沉着得不流露一丝情绪。
几步向前，他拉起童幽雪的手，用力将她抻起，“走。”
“我不走！”童幽雪甩开他。
萧子桃的嚣张，无疑是仗着左沐阳的关爱。这个本应该是她丈夫的男人，如今又有什么权利涉足她的生活？
“只是和同事出来喝一杯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平静的表情，坚定的语气。重新抓住她的手臂，左沐阳额上的青筋在不断地跳动着。印象中的童幽雪，从不懂得反抗，像现在这样违逆自己的意愿，还是头一次。
难道，是因为陌凌潇？
“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绯闻的事情才刚刚平息，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他们都是公众人物，尤其是陌凌潇，很容易被别人认出来。倘若这样的一幕被狗仔发现了，那么就算是童氏和凌远双双出面，也未必平息得下来。到那时，他和她已经离婚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多说，拽上她转身就要走。也正在此时，童幽雪的另一只手，却被陌凌潇攥住了。
“陌凌潇！”低沉的嗓音，极好地压制了濒临爆发的怒火。越过童幽雪，左沐阳低吼，“你什么意思。”
“我倒是想问问左总裁，你这是什么意思。”陌凌潇展露出优雅而阳光的笑容，温和的灯光下，他的俊容完美到了极致。“童导已经说了，她不走，请你不要强迫她。”
“他是我的妻子，这是我的家事，你管得未免太宽了一些！”
“哦？是吗？”陌凌潇挑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童幽雪就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放手，否则我不介意报警，请左总裁去警局坐坐。”
他的话说得很随意，随意得连刚刚走进来的服务生都没有避讳。
童幽雪诧异看向陌凌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让人不愿猜疑半分。
可是，她怎么会是他的女朋友？陌凌潇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萧子桃掩嘴惊呼：“小雪，你，你们真的已经在一起了……天啊。”如此添油加醋的夸张慨叹，更让这诡异的氛围，蒙上了一道神秘而暧昧的面纱。
“沐阳，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那么倒是我唐突了。”手上一松，左沐阳已经松开了她。
“沐阳……”
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童幽雪愣住。
“既然如此，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漆黑的眸子忽地落到她的脸上。四目相对，深邃的眸光让童幽雪身形一怔。
熟悉的表情，一如三年前在酒吧里，他看到她和陌凌潇相拥的模样。
只是为了赌气，她随意抱了身旁的男人。却不想，这行为是在惹火烧身。她不该任性，更不该惹上陌凌潇。她永远无法忘记，左沐阳看到她和陌凌潇相拥时的愤怒。
三年了，她每夜都会在梦中重温这一幕，如今真切地见到了，却比想象中还要恐惧生怵。
薄唇轻启，沉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不悦的情绪，左沐阳习惯性地拿起手帕擦手，好似碰过什么脏东西一般。“至于你，童幽雪，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明天早上八点，西区机场。最好不要爽约，我的父亲从前待你不错。”
童幽雪想要解释，可是此情此景，任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重心一倾，她已经被陌凌潇拉到怀中。
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柔软却坚实的胸膛之上，浑身的力气也在这一刻消耗殆尽。她犹如一团棉花，瘫软在那里，惨白着脸色，目送着两人相挽离去。
那双和谐的身影，是那般讽刺。每一次呼吸都酸酸的，视野越发模糊，被氤氲的雾气团团围住。
“童幽雪，刚刚你表现不错。”
温润的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炙热的温度，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按我说的做，他一定不会再离开。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坚实的双臂温柔地将她包裹在其中，耳畔，他的嗓音魅惑而沙哑，“只要你乖乖听我的。”
……
楼下的古钟响起了，一下两下，童幽雪手上的动作停滞，直到那钟声响过十二下，才缓缓放下杯子。
热腾腾的牛奶，握在手心里，却怎么也驱不走这房子里的寒气。抬眸环顾四周，熟悉的摆设，一如曾经那般，丝毫未曾变过。
“少奶奶，已经很晚了，不如您先去休息，让张妈在这里等吧。”
童幽雪摇头，“不必，今晚他必须回来。”
张妈一愣，一时分不清楚状况。也正在这时，院子里一道强光直射了进来。轻快的发动机熄了，接着是外面门锁“滴滴”的声响。
她听到门外一声低沉的咒怨。无奈，只能起身，将门打开。
门外，左沐阳显然已经不耐烦，一双剑眉紧紧扭在一起，见童幽雪先是一愣，眼底的那抹不明情绪，瞬间被淡漠所取代。“换密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近这里不安全，张妈每天都会更换。”
童幽雪转身走上楼。双臂环抱着自己，一身粉色的睡裙纤长而飘逸，直落在身后。
她没有穿鞋托，北国的这个季节，这种行为足以让她周身的每一块肌肉战栗。然而，她的步伐却依旧优雅，高贵得宛若至高无上的公主。
下意识垂眸，回转楼梯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分明看到，他的唇在微微上扬。
房间里，昏暗无比，只余下浴室那边微弱的灯光，洒在深棕的地板上。童幽雪窝在被子里，看着那地上晃动的人影发呆。轻快的水流声哗哗地传来，和精致的顶级瓷砖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沐浴露清新的气息，仿佛已经投过玻璃门传到了她这里。
这是他们的婚房。大到家电，小到砖瓦，每一样都是左沐阳的杰作。
然而，豪华如斯，却只能如同他们的婚姻一样，形同虚设。结婚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它有过几任女主人，她也无从知晓。
翻个身，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被一层冰霜遮盖。童幽雪缓缓合上双眼，紊乱的呼吸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或许，陌凌潇说的没错。想要留下他，她必须要靠这样笨拙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