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借你的心
城外旷野，温热的血融化了雪，凝固，纤艳的红色在苍白的月光下，映着火红的人影，散落大地的残缺兵戈，幽异诡秘。
“人妖勾结，共谋人间福泽，凡人还真是奇怪。”白凝敲着眉心，低沉尖锐的笑声如同夜枭诡啼。
百妖进城，随后而来的是大泽国的王室禁军，但是，他们谋划的不是阻断百妖，而是借百妖之力，搬走绯灵花园。
让出欺世花，只要绯灵花园？白凝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还留有余息的统领，这话是他说的，他说是泽王吩咐的。看来泄密的就是这个泽王了，真是目光短浅的人，没有真灵所化的欺世花，绯灵花园不过是一件无用的宝物。
花都王廷，即使被改制得面目全非，能驱使它的依旧只有花都王室，旁人拿去，不过就是多一座漂亮的花园。
“你这人倒是不一样，竟然想着借绯灵花园之力灭妖？”白凝说着不禁缓和了语气微微一笑，想要灭妖的凡人，她一向都是喜欢的。
突然，暴乱的灵力从城中迸发出来，袭过旷野，卷起千堆雪。
“主人！”白凝掩不住惊骇，竟然，竟然解除了封印！顾不上脚下的人，红衣掠过旷野，乌发飞扬，如心绪沉乱。
未到城门，就看见白夜，白凝松了口气。
“回去。”
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白凝却嗅到一丝焦躁，不由得皱眉，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人，是因为她吗？
白凝心头沉甸甸的难受，咬着唇闷头跟着回去。
是她，回来了吗？
陆地极西处，山脉连绵，凡人穷其一生也不可逾越。山脉极深处，屋舍俨然的静谧庄园隐在无数绿涛中。
枯叶不知堆积了几层的大门前，青袍素颜也掩不住风姿的女子垂首卑微的说道：“主人，您吩咐准备的灵药已经……”话未说完，眼前只剩下一段如火的红色。
“凝姐姐，主人他？”两相沉默了一会儿，青璃小心而疑惑的开口，主人的事原不是她们能过问议论的，但主人这次回来得好奇怪，竟会亲自抱人进去，往日里就算看中了什么人带回来，也要经由她细细打理过才能进去，更惶论动用宝库中的东西。
白凝漠然不语，看了她好一会儿径直进去，直奔荷风小筑。那里，是给她准备的。
见白凝不答，青璃皱了下眉，随即不在意的笑了，一笑淡然若春风桃李。妄议主人之事视为不敬，是她逾越了，可是她看得透，她的凝姐姐却未必。
荷风小筑外，白凝默然静立，看着进进出出的使女，纤长的眼底渐渐蓄满不甘和怨愤。每一个人都是捧着宝物进去，空着手出来，宝库中的宝物很快就会被用尽，她辛苦收集到的东西竟是全都要给了她吗？
全都要给了她！
果然，是她，回来了！
又一个使女出来，低垂着的眼里全是畏惧，走近她，隔着两步的距离小心翼翼的说道：“凝主事，主人让你进去。”
白凝看她一眼，快步走上湖中。只怕是救不活了，那么的灵药送进去，就算是死人也能复活了，可出来的使女一个比一个紧张害怕。
丝丝难以言喻的喜悦起伏，白凝穿过前面的风堂，立在廊下恭敬的叫道：“主人。”
屋内白纱重叠，人影模糊，却还能看见一个人坐在软榻旁。
“进来。”白夜说道，没有回头。他的语气比往常还要沉寂，白凝听了忍不住皱眉，急忙进去，却看见白夜握着榻上之人的手，刺痛了眼。
白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愣住了，她……她的脸……
那是一张伤痕累累辨不出本来面目的脸，连五官都扭曲得辨不大清楚。
白凝不禁怀疑自己猜错了，花都女子皆如花，即使是以路边野花做比，也别有一番美丽风情，而花都的公主历来如寒蝶花，高贵清雅，绝不似这般丑陋。
可是如果不是，主人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白凝，借你的心一用。”他看向她，冷漠的说道，好像只是在向一个无关的人借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借……心？白凝一下懵了，只觉得耳旁有什么在嗡嗡作响，叫她集中不了精神，那声音越来越响，汇集起来只剩下两个字——借心！
借心！
心，怎可以借？
堪堪回过神来的白凝心头一疼，只看见白夜手上，一个鲜红的东西跳动着。那是，她的心……
剜心的刺痛，灵力快速流逝损耗带来的虚弱，白凝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血迅速晕染开去。
他，真下得了手啊！
最后的力气在唇角勾出一缕嘲笑，意识不甘的沉入黑暗。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他能对她见死不救，自然也能要她的命……
她的命，从来都不值钱。
鲜活的心脏接触到司钰身体的一刹融进她的身体里，胸前微微起伏。白夜看着，慢慢变了脸色。果然，她一直靠别人的心脏维持着肉身的存活。
那么多灵药吃下去，灵力也耗费不少，虽然都被这具身体吸收了，但她却好像又一次死去，没有任何起色。白夜才发现她没有心，才想起听静说的，黄泉使者接引、血痕圣心湖上的鬼女，还有媚妖。
她借用的身份定然不止这些，却连他都被骗过了，听静若不是有离恨天相助，只怕也认不出那是同一个人。
能做到这般的，只有吞噬别人的元神魂魄，豢养其最后一丝命火，以命相系，旁人也就分不清了。这法子说起来简单，其中的诀窍却鲜少有人能堪破，真正能做到的只有修行百世经的人。
所以，她能幻化出那么多的灵体。修行百世经，吞噬了什么就能幻化出什么。
但是，白夜皱眉，这具身体是活过来了，她却没有醒来，甚至连脸上的伤痕都没有减去半分。
是灵力不够？
白夜不解，从她幻化出的灵体来看，她的灵力最多只及他的一半，那些灵药应该已经足够补充灵力上的消耗，更何况他还给了她许多。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