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那颗心的作用
偏厅里的篝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火星溅落在湿润腐烂的枯草里，激起浓重的白烟，呛得雀儿直咳嗽。
火焰沿着枯草慢慢蔓延开来，逐渐吞噬着房梁上垂下的破布，随即吞噬了房梁。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至整个荒宅，并迅速燃烧了一切，大雨亦浇不灭。
等有人发现时已经迟了，大火已经把一切都烧掉了，包括困在里面的人。
司钰坐在火势过后残留下的石墩上，看着前来验看的人各异的表情，幸灾乐祸的，咬牙切齿的，也有麻木不仁的，还有伤心欲绝的。
“白夜，你看，人死后真正会难过并不多。”司钰撑着下巴说道，对这些人而言，雀儿已经死了，为她难过伤心的不过一个年老的父亲和几个早已出嫁的姐姐，而像她这样满身罪孽的，死后只有姑姑和厉叔叔会伤心难过了，也许圣主偶尔会因为他那干净了好多年的家底想起她来，却也不见得会有多难过……
这样想着，司钰忍不住转着眼珠子去寻身旁的白夜，他，会不会……还没想完，司钰先敲着脑袋自嘲的笑了，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事事都想牵扯上他？
手落到一半，有人将她抱进怀里，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只听见白夜说：“如果钰儿死了，我也会难过，比他们更难过，会想要杀了所有人给钰儿陪葬。”
会是这样吗？司钰望着找到雀儿纷纷围过去的人们，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骗她的吧，真这么舍不得她怎么用那么冷漠的眼看着她死亡？
可是，骗她也……好呢？
这……有什么好的？司钰惊惧的垂下手，这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让她再次陷入他的情网找不到解脱，让她不能回到地狱去，让她连累姑姑和厉叔叔，这有什么好的！
到底是怎么了？
猛然间忆起这几日的事，司钰白了脸，她怎么会再跟他走在一起？怎么会？
只因他那几句辨不出真假的好听话就想要留下来吗？就想要放弃姑姑和厉叔叔吗？
醒悟过来，司钰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她以为自己能否认白夜，却原来她的那些冷言冷语早在白夜那不知真假的包容和担忧里消融干净了。
明明她自己也能找到十酒，就算多花费些时间也无所谓，就算交出断魂涯请圣主帮忙也无所谓，怎么就是找白夜帮忙了？明明，应该漠视他的存在，不再跟他有任何关系的，在记起那些事的时候连答案都不想要了，只想跟他划清界线。
“钰儿怎么了？”怀里紧张的娇躯让白夜也紧张起来，关切的问道，低头只看见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便乱了心，而那双变得冷漠的眼更让他不安起来。
司钰冷漠的看着白夜，慢慢摇头：“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白夜不信，却不敢问，因为那颗心上传来的全是慌乱的情绪，她的冷漠只是伪装出来的，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司钰垂下眼，真的没什么，只是这颗心好疼，只要想到不再和白夜有任何关系，这颗心就好疼，疼得她恨不得把它挖出来。
不能挖出来！攥紧的手，指甲陷进肉里却流不出血，她本就是没有血的。
被烧焦的尸体像是灶膛里未燃尽的焦木，以扭曲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被火把的映照得狰狞可怕，只有手腕上的镯子还能叫人辨认出来。
确定是雀儿，年事颇高的里正实打实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桩断不清的无赖官司算是能了结了，又见掌柜的一把年纪还老泪纵横，随口安慰几句，便让他收殓了尸骨。
司钰冷漠的看着，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从一开始她就是想要害死雀儿的。第一眼就看出雀儿是邪凰，所以才会跟她搭话，才跟她说那些白夜所说的歪理。其实那不算是歪理，那只是被人向往，却即使出现了也不会被发现的爱，她见过。
雨渐渐大起来，看热闹的人便散了，李张两家人对这个结果虽有不满，但碍着里正的面子也只得就此作罢，纷纷回了，雀儿那几个姐姐也被夫家的人拉走了。残灰里，只剩下老掌柜一人对着女儿的尸体。
没有人会同情雀儿，邪凰本就如此，哪怕有天大的委屈，除了那个能与她命运相连的人，谁也不会同情她，就连现在还在为她的死而伤心欲绝的父亲，再过些时候都会怨恨起她来。
看到此处，司钰便也走了，她的目的达到了没有必要再留下了。
白夜不在意凡人的生死，见她走便也跟着离去，只是不明白司钰为什么要那么做。就算司钰不插手，再过几日姮江决堤，那个雀儿自会被人间的权贵逼得家破人亡，连那两个想要娶她的人都会为她而死。
沉默许久，白夜才开口问道：“钰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我喜欢。”司钰干脆的敷衍着，笑得好像真的是在做她喜欢的事。她还猜不到白夜对她做了什么，又或者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司钰沉下心，盯着坠落的雨滴。
可是，白夜你有你的谋划，我也有我的打算。
白夜，你以为我还敢那么信任你吗？即使看不出你有没有骗我，我也要为自己打算，我早已学会为自己打算，而不是全凭你说。
明知道她说的是谎言，白夜也拿她没法，只是离她更近，灵力围成的屏障挡住风雨：“钰儿，不高兴就说出来。”
司钰慢慢摇头，她没有不高兴，她只是不明白，漠视她死亡的人为什么还要对她……好？伸出手去接住坠落的雨滴，莫名的话就问出了口：“白夜，它是不是很像我死的时候的样子？”
这样狠狠的坠落，摔成碎片，应该很像才对。
白夜的脸色狠狠的变了一回，拥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不像！”一点儿都不像！他的钰儿没有变成那个样子，不会！
司钰却仿佛没有听见，接着雨水的手无力的垂下，低低的喃语：“白夜，那时候我真的好疼。”即使知道不应该，也想要说出来，就当是说出来让自己难过好了，她不能跟姑姑说，不能跟其他任何人说，什么都不能说，连痛苦都无法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