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白昼永夜
白夜什么都没说，她们去了天尽头就会知道十酒不在，自然会回来。
人都走了，白夜拆开了离恨茧，灰暗的绡织上，墨色的痕迹蜿蜒。
“白夜，我只告诉你一件事，白昼之夜，指的是白昼与暗夜相逢重叠！白昼和暗夜本分立两端，可相逢而不可重叠，一旦重叠会发生什么你我都很清楚，不过时空错乱因果倒置八个字。我一直在避免插手过多，但阴差阳错，我成了推动一切的助力，而司钰是发生时空错乱的根源！”
“时空错乱到现在，没有被天道强制修正，只能两种可能，一是这种变化带来的后果并不严重，不足以引起天道的重视；二是有人出手干扰了天道的判断。”
“两千年前九重天破碎，九连环道亦碎了泰半，人间更被仙魔两道落下的碎片击穿了无数，天道要的不是仙魔灭绝，而是六道制衡，人间作为六道存在的根本，天道基本上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定是有人干扰了天道的判断。”
“白夜，干扰天道判断的人还未现身，你想保住司钰，就一定要保证她能活到整个时空错乱之后，否则眼下的一切很可能变成无解的循环，至于到底要应对什么还是未知，万事小心。”
万事……小心？竟然让听静说出了这四个字？听静到底看见了什么？离恨天的中心到底有什么，听静身为离恨天主执掌离恨天都忌惮了？白夜想不透，倒是决定了去离恨天，有些事还是要当面问才说得清楚。
想是有傀女和月魔隐瞒着，荼心和青璃一路安然无事的出了万灵，循着星盘上的标记找到去往天尽头的捷径，不过小半日就到了天尽头。
“东极不在，走了。”连绵起伏的屋脊上，面对突然到来的两个人，云似谨随口应着，两个魔道公主来问他要人，而他却在这里杀魔道的人，还真是奇妙得很，感觉也古怪得很。
“云似谨，你说什么！”荼心急得鼻尖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青璃左右瞧着，只道她的性子一点儿没变，只要着急就会出汗。
“我说他走了，昨天晚上，天刚黑就走了，两位美女要找他就赶紧回离恨天，兴许还能遇上。”云似谨摆着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末了又好奇，“离恨天和至极刑官的人同时找他，究竟为了什么？”
话刚说完，眼前的俩人已经消失在天边，只飘来一句警号：“不该问的别多问！”
“不该问？那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难说啊！两说啊！”云似谨倒回屋脊上，望着白亮的不知是天还是地的天空，眼前掠过笑得青涩的容颜，“你可说过的，只要守在这里，就能见到她，可不要叫我错过了。”
如果连她都错过了，那守着这里，防着魔道魔化人间又还有什么意思？
仙也是有欲望的，哪有人以为的那么伟大。
“荼心，别着急别着急，天主的名头我们自小就听过的，只要离恨所在，天主不亡，所以天主她不会有事的！”眼见着荼心额上也冒出了汗水，青璃急忙说道。
黑暗里，荼心引着星盘确定了方向，抓着青璃飞去，一面回道：“青璃，如果是白夜失踪了，你就不急吗？”
青璃愣了下，慢慢摇头：“最开始会，后来就不会了，我对白夜大概只是崇拜，在知道他设计害得仙魔两道凋零，让我能逃出来时，我是那么喜欢他，可只是感激和崇拜而已，所以后来才那么容易看得开来脱得身。荼心你呢，天主救你一命，你便爱上她了吗？”
只是一命之恩，你就放弃了即将到手的一切，甘愿去离恨天做一个轻易出不得离恨天的使女，你以前可是最爱溜去人间瞧热闹的。
荼心沉默了好一会儿，在青璃以为她不会答话的时候咬紧了唇含糊道：“爱上了就是爱上了，逃避也无用。”如果逃避有用，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看不透想不开？
“所以你就一直这样？”青璃不解，既然爱上了，怎么还能忍得住？
“青璃，你我虽同生共死，但到底是不同，情爱之上怎能轻易衡量？”荼心摇头道。
青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幸而余下的路途不远，在俩人都还没有觉得尴尬之前就到了。
但进了离恨天里，青璃不禁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离恨天她也来过几次，都是灰蒙蒙的天，天上的七星灯也照不破，可是眼下，这天比人间的夏日还亮。
“天主失踪后离恨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荼心解释道，如果不是离恨天变成这个样子，她怎会在天主所说的期限未到就去找白夜，她虽然担心，却不会这点儿耐心都没有。
青璃无法相信，天主跑到哪里去了，竟然把离恨天变成这个样子？
“荼心！”
“十酒！”看到十酒，荼心咬牙叫道，这个家伙害得她白跑一趟！
“荼心，离恨天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十酒问得急，却不是问的听静。
荼心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十酒！你一走两千年，对离恨天里的一切不闻不问，现在你竟然问我怎么了！我去你个什么时候！我……我真想打死你！”
“你知道什么！”十酒更凶狠的低吼了回去，“离恨天，只有天主异位时才会阴霾尽散不复！”
天主异位？荼心和青璃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天主是不会跟她们说这种事的，要说也只会跟十酒说。想通此节，荼心弱了气势，不甘道：“昨日下晌。”
“那还来得及。”十酒好似松了口气，转身就往离恨天中心去。
这……
荼心傻眼了，抓着青璃下意识问道：“我有告诉他天主去了哪里？”
“没有！”青璃被抓得生疼，重重的哼道，却也跟着疑惑，这位刑官是打哪儿知道的？
只是有一句话，莫说她们不知道，就是听静也不一定记得了，可十酒还记得，听静说过：“离恨天与他处不同，离恨天主生于离恨，死于离恨。”
听静记忆就是从离恨天开始的，如果……如果有了性命之忧，那只会是在离恨天里，其他地方十酒已经查看过了，兰芷灵泉枯竭，料来师姐只会是进了那死气里。
死气之中，无数滴血的红花无风自在摇曳，划出一道道浮光掠影，越往里走，十酒的眉头越皱越深，这里，和母亲说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
十酒突然加快速度，却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惊骇翻涌，对的，就是这里！
母亲说她穿过一个开满滴血红花的地方，那些花无风却自在摇曳，若是不小心吸食了某一朵花的香气，就会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穿过这里，母亲就见到了她漫长岁月里最难以忘记的朋友，那个朋友叫昔言，也……叫听静！
从记事起，十酒就知道母亲并不快乐，哪怕她在笑也是不快活的，只有说道昔言的时候才是真的高兴，可是高兴之后，母亲就会更加不快活，母亲说昔言死了。
“那么听静呢？”明知道是同一个人，昔言死了，听静也会不存在，却还是问了。母亲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然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母亲又开了口：“也许，酒酒还会见到她。”
说这句话时，母亲望着远方山头上的白云，露出了很怀念某种事物的神情，却不知究竟在怀念什么。
后来却是真的见到了，他本该死去，却被人用死气玷染了元神，生生救了回来。
“我叫听静，瞧仔细记清楚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姐，可不许认错了！”
甚少接触到外人，被那么霸道不讲理的话镇住了，可是最让他惊骇的是，听静！他竟然真的见到了听静！
唯不知此听静是否是母亲说的那个听静。
直到见到白夜，直到去了百厄湖，直到见到了那个叫灵信的女子，才知道自己到了一个遥远的过去，到了连母亲都还没有出现的过去，这个听静，就是母亲口中的昔言！哪怕她不记得她是昔言，十酒也相信她是，然而，即使知道她是，面对这个会事事想着他的师姐，情愫早在不知觉中蔓延。
真正明白承认却是在两千年前，那场战乱，因着他，也因着白夜，他的师姐听静被天道落下天谴，此后不知多少年月里，真身不得出离恨天半步。
明知对不起她，可是，总以为不出离恨天她就不会有事，更不想看到那样的母亲，明明温婉沉静的母亲，却会在噩梦醒后质问他为什么会存在，更在见到白夜时亲手掏出他的心。
母亲在恨他！十酒知道！
如果他没有妄图改变母亲的命运而胡乱插手，母亲就不会承受那么多痛苦，以至于生命里只剩下痛苦。
可是，如果给你一次似乎可以改变命运，但不确定后果的机会，又有多少人能忍受住那样的诱惑，总以为命运不会更糟，却不知想得越多，命运就只会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