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何恨憔悴在海中
小青并没有用避水之术，东海的水波温柔地拂动她的长发和衣服，让她像一株在海下自由生长的海草。小青尽力地下潜着，四周越来越黑，只有她胸前的一颗珠子泛着朦胧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她身边一片地方，正是幽明送给她的那半颗混沌一梦。而如今这颗缩小版的混沌一梦虽然没有幽明那颗那样逆天，却也有了一些预知吉凶的本领。
这一段时间以来，小青离开了同心界，一直在天上人间寻找着那一个叫做云闲的地方，可是一直以来却也没有什么收获。最近几日，这颗珠子忽然发光发热，日日夜夜也不让她安宁。小青试过之后才发现，只有向着东海的方向这珠子才不会再闹个不休，小青本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地，便也随遇而安地向着东海进发。
等到东海之滨小青这才在记忆深处翻搅出一个巧笑嫣然的身影，虽然时光流逝却无损她记忆里热情的笑靥，回想着她嫉恶如仇的个性和甜蜜的话语，小青的唇边绽放了一个浅淡却温馨的笑容，楚楚她还好吗？她出来了吗？楚楚也曾帮着小青和白素真水漫青山，却在与法海的相斗时，族妹被法海所杀，她的父王震怒，她也因为愧疚而自请面壁三百年。如果说旧日的朋友们，有谁是小青有愧于心的，那就非楚楚莫属了。小青也曾经来东海探望过她，可是却并没有见到她，楚楚只说自己面壁谁都不见，小青却知道她是借此来惩罚自己，因为年少轻狂而让亲人失去了生命。
这一次能够见到楚楚吗？小青不知道，可是这一次小青发誓，她一定要见到她，虽然近乡情怯，她已经有些不敢再见楚楚，可是哪怕只是悄悄看一眼呢也好。小青坚定了信心，隐了身形向着深海处下潜。
可是今日的东海却有些与平日不同，海底没有悠游的鱼儿，连摇曳的水草似乎也收敛了飘摇的姿态。小青越发提高了警惕，在靠近楚楚她们的住地之时，小青忽然发现这里竟然有无数的虾兵蟹将围困在这里，看样子竟然是在对阵之中。小青好奇地悄悄走到交战前方去，却见正好赶上了这件事情的开头。对面的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披赤色盔甲，面色严峻，沉声说道：“我们清流国向来地方鄙陋，今日得蒙上仙驾临，不知龙王二太子到此何事？”
这时身边传来一个略带几分轻浮的声音：“我来找你们大王提亲啊。”小青转头去看，却见一个青年男子，原来他就是龙王二太子，他的面貌也可称为俊朗，只是神态间却有些傲慢。他漫不经心地挥一挥手，后面就有几名虾兵就抬上了十几抬红色锦缎盖着的礼物，他伸手一拉红色锦缎，锦缎慢慢飘落，一片珠光宝气随之腾起，小青一看原来都是些珍珠珊瑚之类的海底宝物，如果放到陆地上却也是难得一见的连城之宝了。
龙王二太子扯着嘴角笑道：“去向你家大王说，我欲向你家楚楚公主求亲。还请准许，以结两国秦晋之好。”他话虽说得客气，可语气却透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那灰色盔甲的将领有些愕然，不由得搔了搔头说道：“这个、原来是这样啊，诶……我记得您不是已经娶亲了啊，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龙王二太子眼睛一瞪：“我的事情岂容你说话，你就向你们大王就可以了。”那小将咬了咬唇，还是点点头说：“那请您稍等，我向里通报。”说着向后招了招手，便有一个龟妖过来，将领与他附耳说了几句，那龟妖便急急向里去了。
将领看看龙王二太子，见他无聊地站在那里四处闲看，便陪笑着说:“二太子远来辛苦，不如小将为您搬把椅子，喝杯茶吧？”那龙王二太子笑笑，那小将甚是乖觉，忙让人搬来桌椅，果真沏了一壶茶，还有几样简单的小点，恭恭敬敬地请龙王二太子坐下。
那二太子也不客气，坐下后拿起杯盏只略略闻了闻，便放下了，但却对那赤盔赤甲的小将有了兴趣：“你倒是个伶俐的，叫什么名字？”小将忙说：“小将名唤蟹宝。”二太子挑起一边眉毛：“噢，那你原身是螃蟹吧？”那小将有些屈辱地点点头：“是的。”小青知道问别的妖精原身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可是那龙王二太子自然是有他骄傲的理由的。
过了不多一会儿，里面急匆匆地出一队仪仗，然后急匆匆地出来了一个头戴王冠，身穿大红鱼跃龙门袍服的中年男人，小青猜想他应该就是楚楚的父亲，这清流国的国王了，他急匆匆地出来躬身向着龙王二太子施礼，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不知二太子大驾光临，没有远迎实在是太失礼了。不知您来这里有何事？”
那龙王二太子对他还算客气，站起来还礼道：“鱼王不须如此多礼，敖延到此，是奉我父王之命来向您的千金楚楚公主求亲的。”鱼王擦了擦汗问道：“不知是为谁提亲呢？”二太子扬一扬眉：“是本太子向令爱提亲，聘她为我的侧妃。”那鱼王的汗流得更凶了，他擦了擦汗：“这个怕不妥吧，小女蒲柳之姿，怎能配得上您？”
那龙王二太子冷笑一声：“不是怕配不上我吧，是嫌弃我这侧妃之位吧？”鱼王连忙摇头，二太子这才笑道：“这就好，我这次来可是连聘礼都带来了。那就请鱼王收下。”
他说着便又让虾兵蟹将们把聘礼抬上，鱼王面色尴尬，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小青又气又笑，眼见着一场逼婚闹剧就要成了，正想着要为楚楚出头，忽听里面传出一声清冽如冰的声音：“我不同意。”
小青就要迈出的脚步就此顿住，她痴痴地看向鱼王身后，那边慢慢走出来一个穿着金红衫子的少女，眉目宛然是昔年好女模样，可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她气质冷艳，唇紧紧地抿着，唇边的小小梨涡微现，只是却再没有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了。小青的心微微一痛，这还是楚楚吗？
楚楚走到当场，先对着鱼王深施一礼：“父王，女儿不孝，今日就自请出族，再不是我鱼王一族了。您的生养大恩，今生不得报，来世也必要报效于万一。”那鱼王见她这样，越发地汗下如雨：“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做？”楚楚含泪抬起头来：“是女儿不孝，可让我去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做妾是万不可能的事，只得在此拜别父王了。父王辛苦教养于我，可我素性顽劣，屡伤父王之心，只愿父王在我去后，莫要牵念。”说完也不管不知是擦泪还是擦汗的鱼王，转头面对着龙王二太子正色说道：“楚楚无德无才，实在是配不上您的，提亲之事还请就此作罢了罢。”
龙王二太子看了这一幕，眼中兴味的光芒越来越盛，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说实话，父王让我前来提亲，我也是不愿意的。我的侧妃可不是谁都能当的。”楚楚闻言不由得抬起头来，目光闪亮充满希望地看着二太子，那一瞬间的容光之盛让二太子也窒了一窒，可他很快反应过来，接着说道：“可是如今见了你，我改主意了，果然能与小青元君交好的，又岂会是唯唯诺诺的闺中女子呢？”
楚楚眼中的光熄灭了，她雪白的颈项低垂着，如同一只负伤的白色天鹅一样发出忧伤的声音：“噢，你要娶我，原来是为了小青啊？”二太子的眼睛也亮了：“是啊，听说你与那同心界的小青元君是莫逆之交，是真有此事吗？”
楚楚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唉，只怕要让二太子失望了，我是曾与小青交好，只不过却是决裂了的，我当日年少轻狂，曾率东海水族去助她水漫金山，可是那法海却害死了我最小的族妹。为那水患天帝还降旨处罚，还连累父王为我四处求情，当日也求到了东海龙王的驾前，是龙王为我求情才让我免受处罚，只让我面壁三百年。谁承想那小青全不念我们友情，后来竟与法海成了神仙眷侣。我就发誓如果让我再见小青，我必让她交出法海以报我族妹之仇。所以我们怎么还可能是朋友？”
听她说的有眉有眼，龙王二太子不由得也有些犹豫了，他问了一句：“此话当真？”楚楚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绝无半点虚言。”小青听了心中一痛，她多次前来探望，楚楚都不见她，却原来在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楚楚是深恨她了。小青心中呐喊：可是事情不是如你所想的，杀死你族妹的不是法海，而是善空啊！她真的想站出去告诉楚楚，可是想想善空的残魂不知下落，如今逸海又昏迷不醒，这一切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了。这可怎么办，我竟不知你是如此怨恨于我，我又能做什么才能让你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