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征北上(一)
距离太子大婚仅一个月,位于西北的乌托出兵十万,扰乱霖国边境。
武帝拿到前方将士送来的战报,又是大怒。这乌托,分明是为了当初霖国拒绝乌托选择与姜国联姻而心存怨愤,肆意报复。
乌托民风彪悍,且不守信约。以前曾与多国建立邦交或者姻亲关系,但转眼翻脸无情,出兵攻打盟友毫不手软,还曾斩杀多位和亲公主。这名声在外,谁也不愿与之多做交涉。但乌托兵强马壮,兵力均在各国之上,是以以西北苦寒之地立于各国之首。然其地理位置决定了物资匮乏的不利事实,乌托的解决办法,便是直接抢夺。与之接壤的各国经常受到乌托人的骚扰掠夺,但为避免发起大规模战争,更多的时候便是忍下来。
“这乌托,分明是欺人太甚!”沈丞相气愤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皇帝心里虽然怒极,声音却还是如常,问道:“各位爱卿有何看法?”
“乌托此次出兵十万,若是与之正面交战,怕会伤亡惨重啊。”有人站出禀道。
朝堂上的人都知晓乌托人的可怕,有的认同地点点头。
皇帝的脸色更沉,“爱卿的意思是听之任之?”
底下噤若寒蝉。
皇帝紧紧闭了闭眼。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霖国建国不过二十年,前朝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全国兵力加起来不过百万,这次若是出兵,则必定要多于乌托的十万人。近五分之一的兵力全部抽调到西北,对国家其他地域的安全,是一个莫大的威胁。可是不出兵……难道真到疆土被蚕食掉那一刻才来后悔吗?
武帝能从一介平民成为一国的开国之君,骨子里是有极强的好胜心的。在他看来,能用武力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但现在的情形,不说出兵,就是选择领兵之人,也是极难的。
“回皇上,老臣愿领十万霖国将士出战。”一浑厚铿锵之音打破这殿上的尴尬。
“阮国公!”有人低呼出声。
阮治淮年近七十,但精神矍铄,身体刚健,战场上绝不输任何一猛将。
阮家从南秦始就是名门大族,历代都出名将。但末代皇帝昏庸,听信宦臣谗言,将阮治淮一家贬到疾苦之地。后来武帝起义,谋士提到这位被贬的大将军,武帝遂以礼贤之礼请其出山。当初能推翻南秦,打下这江山,阮治淮可谓功不可没。遂在建国之初,封其为国公,子孙世代沿袭,荣华无双。
武帝亦是喜忧参半。如今这朝堂之上,主战之人逐渐少了,人人只念现今这富贵,却忘了一味守成,最终只会招致败落。阮国公是少有的主战派,但他毕竟年老,此次出征不可不谓是场硬仗,对老国公来说,怕也是困难重重啊。
但环顾四下,武帝轻叹一声。谁堪重任?!
“父皇,儿臣请战!”
墨昀壑沉声道。
众人皆是一惊,这一直默默无闻的晋王,外传自甘平庸的晋王,此次居然主动请缨。
太子眉头一跳。
武帝从怔愣中回过神,却仿佛第一次认真地瞧着他的这个儿子。这孩子的母妃,他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那是个爱穿着水蓝色锦衣的少女,看着他会灿烂地笑开。但时间毕竟久远,况且那女子进宫不到两年,生下个儿子之后便殁了,再无记忆。对这孩子,他关心的也少,最初在玉妃那将养的时候一年也见不上几次,后来在信妃那里,才见的多了起来。可信妃那里还有个六皇子,他对这亲疏还是分得开的。再后来皇子们封了王,出宫自己有了王府,便只在庆典朝堂上才能见着了。
今天,即将行弱冠之礼的如玉青年便躬身站在他的眼前,眉目英挺坚定。其实他一直遗憾太子少了分他当年的风范,此时一见,这孩子,竟真真像了他七八分。
“老三……”他轻叹。
“请父皇批准。”
*
朝堂散去。
墨昀壑没跟众人一起离去,落在了后头。
阮国公也走在后乘,待众人走远,才朗声道:“晋王果是少年英雄。”
墨昀壑淡淡一笑,对老国公他也是尊敬得很:“老国公谬赞了,只是为家国出一份心力罢了。”
阮国公想起殿上众人表现,忍不住直叹气。家国家国,却是有国才有家呀。若人人生而怕死,任蛮夷践踏我中原百姓,那距国覆灭,距家败落,不过须臾之间。
“如此,老臣定尽力佐助晋王,铲除蛮夷!”
“不敢,战场之事还得尊老国公为帅。本王,只是看不得我无辜百姓,在这片大好疆土上,受无妄之苦
——
华霜这几日躲她那二哥躲的厉害,原因无他,只是阮慕南脑子不知侵了什么邪风了,硬是要给她选夫君。
华霜乍听,直接僵愣。
如果她没记错,她二哥现在可是御前的侍卫统领,怎么看都跟说媒的喜婆子相去甚远。更匪夷所思的是人家根本乐在其中,甚至找人画了城中贵族家适婚少爷的画像来给她挑选。
这个世界……颠覆了。
虽然女子像她这样过了双十年岁还没出嫁的算是极少,但这大张旗鼓、煞有其事的“选夫”,还是让人惊悚了一把。
但“功夫最怕有心人”,阮二将军这份热情不减、锲而不舍的说媒之心,终于让华霜有些吃不消了,她试探道:“二哥给妹妹选的这些人都是极好的……”
“那当然,”没等她说完,阮慕南直接挑高眉毛,自得道,“你二哥我的眼光还是能相信的。况且我小妹风华无双,如此倒是便宜了那帮小子了。不过无甚大碍,只要霜儿你看的上眼,那条件差点的咱家不在乎,条件太好的哥哥绑也给你绑过来。”
华霜看着俊美无双的哥哥洋洋洒洒地说一大通,真真是尝到了什么叫头疼的滋味。
“我说二哥,您这都还没娶妻,小妹怎敢如此劳烦*劳呢。这个实在是,不急,不急。”华霜苦笑道。
“哎,霜儿,”阮慕南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你离家十几年,我和大哥也不过去看过你几次。这下你回来,把终身大事也都给耽误了,二哥是既心疼又愧疚。如果不赶紧给你找个好归宿,再这样拖下去,我可怎么向死去的娘交待啊。”
听他这样说,华霜心里也不太好受,想到娘亲,若是她还在世,必定是比二哥还要急上几分吧。
“那……好吧,就听二哥的安排吧。”华霜低道。她明白女儿身早晚都要出嫁,也确实不宜再久拖,若是趁着这个机会找着个顺眼的,考虑一下也无妨。
阮慕南苦苦的表情一下子清空,喜上眉梢,“妹妹请好吧,哥哥肯定把那京城顶好的男子给你找来!”
“……”
阮二将军这变脸的绝活,也是极好的。
*
墨昀阡被派往边城巡视数天,刚一回来便听说墨昀壑要随阮国公出师北上的消息。
顾不得休息,墨昀阡风尘仆仆地赶到晋王府,却被管家告知晋王刚才出门去了。
想了想,墨昀阡登上马车,吩咐小厮去到非雨楼。
这临城的三大酒楼便是宣雨楼,观雨楼,非雨楼。此“三雨楼”规模之大,生意之旺,钱财之盛,放眼全国甚至邻国,也鲜有能与之媲美。
然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这“三雨楼”的主人,仅有一人,同一人。
进到非雨楼,掌柜一眼瞧见了,忙快步上前:“六爷。”
“我三哥可在此?”
“爷刚到,诸位姑娘也都到了。”掌柜恭声道。
墨昀阡点点头,去了酒楼里最隐蔽最清雅的里间。
这非雨楼才是他们通常相聚的场所,相较起其他二楼,这里位置离皇城中心远些,鱼龙混杂便也少了许多,适合他们这样的身份走动。而上次在宣雨楼,不过是因为迎亲队伍恰从那里经过。至于观雨楼,只三哥和兰儿去的多罢了。
余昇正守在外面,见着他来,立马行礼,道:“六爷。”
墨昀阡摆摆手,直接推了门进去。
里间几人见了他皆是一惊。洛青更是一下子跳起来,扬声道:“六哥,你怎么回来啦?不是明天才到吗?”
墨昀阡嗓子干渴极了,顾不上回答。沈曼婷忙给他递过一杯茶水。
咕咚喝了整杯,他才觉得舒爽了许多。
“那边事情结束的早,我没耽搁,连夜赶了回来。”墨昀阡坐下,接着道,“回来倒是听说了个大消息,这不,连家都没回,又马不停蹄奔到此处了。”
墨昀壑啖了口茶,微笑不语。
付如兰轻声道:“六哥辛苦了。”
墨昀阡看了她一眼,眼里晦暗不明。
墨昀壑向这方向瞥了一眼,亦无话。
“越王殿下精力旺盛,自是不怕劳苦。”沈曼婷突然出声,眨眨眼道,“不知此行可得了什么好处?”
她这一说,墨昀阡果然转过头,面上似怒似无奈,“沈曼婷,多日不见,你这恼人的性子还是不改?”
“越王说笑了,生来如此,何须强抑?况且这性子可深得家父欢喜呢。”沈曼婷灿烂一笑。在场的人如果可以的话都会翻个白眼,欢喜?是吐血吧。她那古灵精怪的性格若是能讨得了古板周正的老丞相的欢心,绝对是一个转性了,或者一个梦游了。
墨昀阡刚想敲打她两下,墨昀壑却是出声打断,“六弟,还是谈正事吧。原本你明日回来,我也是要找你商讨的,今日既已聚齐,咱们便一同探定了罢。”
所有的人的心这下都淀沉了下来。
三日后,便是出征之时。
墨昀阡静默良久,道:“三哥,此去北上凶险自不必说,便是朝堂这边,你这一走,可就让太子得了个空,到那时恐其趁机发难,对你我不利啊。”
付如兰亦是蹙眉,咬咬唇道:“我也听说那乌托人粗犷蛮横,三哥这一去……真是要让我们担心了。”
墨昀壑看着她,刚想说什么,洛青却突然站起,坚定道:“爹爹尝与我说,身为霖国的朝臣,保家卫国便是终身之责任。况且便是百姓,遇上这蛮夷子,也是要拼出几分血性的。我爹爹要不是前几年出征伤了腿,此时正巧发病卧床,无论如何也是要到战场去的。三哥,虽然你此去我们都担心你的安危,但从国家大局,我却觉得你去的对。让他们看看,我霖国却也不是无人,我霖国男儿也是铮铮英雄不怕牺牲。”
她的这一番表态倒是震慑住了几人。沈曼婷拉拉她的袖子,问道:“青儿,你说的话什么时候这么有深度了?”
洛青哼了声,“我一直很有深度。”
付如兰垂下了眸,不再多语。
墨昀壑略点了点头,看着一直以来小妹妹一般的青儿有如此心性,他这做兄长的甚是安慰了。
“三哥,你此次主动请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墨昀阡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