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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死地后生(二)

    墨昀壑的额上都是密密的汗珠,嘴唇也泛着青白。华霜心里一紧,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喂。”她轻轻拍拍他的脸。

    墨昀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华霜满是担心地望着他。他干涸的嘴唇轻轻笑笑:“不用忧心,无甚大碍。”

    华霜知道他是嘴硬,刚才她给他把过脉,虽说他身上都是外伤,但伤口太多,还是导致脉息有些虚弱。

    她从小瓶里倒出一颗药,也如他刚才一般,给他塞进了嘴里。

    墨昀壑猝不及防,硬是给咽了下去,还断断续续咳了两声。但很快,身体里生出的一丝丝凉意让他觉得神清气爽,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这可是我珍藏的好药,全天下加起来也总数不过十余颗。今日予你算是有福了。”明樊先生那里这种药也统共只有五颗,下山前给了她三颗,让她随身带着以解性命之虞。

    墨昀壑乌黑的眸子望着她,一动不动。

    华霜知道他肯定又怀疑什么了,她却什么都不能解释。昨日她还想好了,以后她就和他保持着距离吧,在这里,他做好他的王爷,她也只是个小厮。这样起码不能让他再生出这样的疑心。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的意料,但也许,这些也是早已注定好的。

    在墨昀壑调息的片刻间,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伴着阵阵的呼号粗吼。

    华霜呼吸屏住,莫不是……

    墨昀壑此时却是真正地放松下来,双臂一展,已经在隧道里半躺下。

    “累的话你也略作休息,半个时辰后,你我就可以出去了。”

    华霜还为他的话不明所以,外面传来的一声清晰的喊叫却让她一下子呆愣住。

    “起火啦——火——城门好大的火——”

    ——

    日后据霖国通史记载,这场围城之火绵延两日不止,乌军入城时还有强兵五万,待到火灭破城时,存活之人已寥寥无几。

    乌托大将撒伊度在贴身狼卫的拼死保护下逃出平城,并于第二年再次出兵攻打霖国,此暂不表。

    ——

    华霜再想起这件事,已经是在回临城的路上。她与墨昀壑同乘一辆马车,这马车还是阮国公见墨昀壑身上有伤,特地调派来的。而华霜,则是缘于墨昀壑身边少不了人侍候,她又是这里唯一的“小厮”,重任自然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墨昀壑正阖目休息,华霜知道此时不便打搅,但心里的疑问实在压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平城的那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日他们两人在隧道里待了半时辰有余,这期间外面的惨烈嘶喊并未间断。她当时既惊又怕,可墨昀壑那时也受伤极重,她谁也问不了,只肚独自一人胆战心惊着。

    而墨昀壑恢复了体力带她出去的时候,阮国公派的人竟早已恭候在那里。

    一行几人从小路回到驻扎的山洞,华霜才知道平城三面燃火,且火势愈来愈大的情形。但彼时已经无人顾忌到她的疑虑,每个人心里只是兀自兴奋着。这种死地后生的巨大冲击感与惊喜感让他们久久平静不下来。华霜很快被人带回了临时的营地,而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墨昀壑则又随着几个人出了去,她再没得到任何的消息。

    等到平城火势弱了,阮国公才命令属下去清理残骸狼藉。剩下的则立即整兵,准备返回临城。

    现在华霜还清楚地记得墨昀壑给阮国公的那封书信上的几个字——风起,火攻。

    平城地势属于高处,一面又临着悬崖峭壁,易守难攻。但这样的地势,火攻却是最好的方法。待到风起时分,不费一兵一卒也能给乌军沉重的打击。

    但那时她以为墨昀壑在平城内有了部署,所以才会涉险回到平城内。可事情却并不完全如她所想,应该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他那时明显就是单枪匹马凭一己之力去闯的平城,没有任何人的护卫。若是当中出了任何的意外,那他……

    她心里不知怎的一沉。

    那边墨昀壑听了她的话,嘴角淡淡扯开,微微调了调位置,道:“以撒伊度的智谋,必定会发现留在粮仓中的痕迹,也定能推测出来我们可能会去烧粮仓。所以……”

    “所以我们就如他所愿,偷潜回粮仓,而且也必须是你去,因为别人去,他不会自己都出动来抓人。”华霜眼睛也又亮了起来。

    墨昀壑淡淡瞥了她一眼,眼里也透露出笑意:“不过当中多了一个你,倒是有了不少意外。”

    从他的语气听不出他到底是生气或是什么。不过华霜倒也不能否认,这次她确实没帮上忙,可是那是因为她事前不知道他的计划,只是担心他身上有伤,还逞强着要一个人去平城冒险,这才在那天早晨发现了之后硬要跟去的。退一万步说,她在墨昀壑的计划里应该也没有惹祸罢。

    “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鲁莽了,可是谁让你们事前不与我说。”连阮国公事先也知道,却瞒住了她。

    “军事机密,岂能为你这小厮所知?”他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似乎已经把她看了个彻底。。

    华霜看了心下再次鼓动,不由得有些躁乱,她甚至想,干脆直接问他吧,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有没有怀疑她。别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让她慌乱。

    墨昀壑却是彻底地把撩拨这手法发挥到了极致,等到华霜自己在心里争斗了百十回,刚想问出来的时候,他又轻巧地把话题给岔开了。

    “去给爷端杯茶来,爷口渴了。”他大爷似的一甩手。

    华霜在心里送他个大白眼,却也听命去办了。

    她把茶水递给墨昀壑的时候,再问了句:“所以你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从外围用火困住乌军?”

    墨昀壑啖了口茶,似乎心情好了些,回答她:“不错。”

    “你们就不怕他们从城中逃脱,毕竟乌军善战,也不一定逃不出来啊。”

    “不可能。”墨昀壑放下手里的杯子,用手捏了捏脖颈,似是很疲惫,华霜收到讯号,立刻上前给他按摩。

    “你这小厮倒是机灵。”他“夸奖”道。

    “快说呀。”华霜都想踹他一脚了。

    墨昀壑享受着按摩的舒惬,不紧不慢说道:“第一,撒伊度已经被我们吸引了注意力,而且也调遣了大批的赤狼卫,就算被守城的人发现,在传出消息之前就已经被阮帅派出的人给解决掉了,城里的人不会立刻得知。第二,即使按照你设想的,他们想逃出来,但平城外三面已经布上了大片的硝火粉,遇火即燃,加上有强风助阵,除非有绝世武功或者不死金身,否则绝对不能从正面突围出去。第三,他们若还是想逃,便只剩下的最后一条路,南部峭壁。还记得我们走时留下的那堆麻绳吗?乌军必定以为我们是沿着绳子去了崖底,最初没有去追捕我们缘由可能有很多,但生死面前,他们肯定会‘效法’我们,从峭壁脱走。而下面几百弓箭手早就整装待发,待到他们到达半山腰,万箭齐发,绝对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华霜心中万般惊诧,这是……把所有的活路都给堵死了呀。她再看了墨昀壑一眼,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

    墨昀壑感觉到她的力度渐渐小,有些皱眉道:“为何停了?”

    华霜摇摇头甩走那些念头,赶紧继续。

    她其实想问,那么多的人命,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但其实她也知道,不这样做,下场凄惨的,就是他们。

    战场上,从来没有谁对谁错。

    只有你死我活。

    ——

    在路上颠簸了十余日,他们终于又回到了临城。离城门还有几里远,就已见到皇帝带着朝臣官员浩浩荡荡的队伍等在那里。

    阮国公首先下马,疾步走到皇帝面前,郑重一拜。

    皇帝忙将他扶起,脸上笑意满盈:“爱卿不必多礼。此次出征北境,得击败乌托十万精锐,尽显我霖国国威。国公可是我朝之英雄栋梁啊!”

    “臣不敢当。启禀皇上,此战能胜,一切尽托晋王之福,微臣不敢居功。”阮国公一揖禀道。

    随后赶来的墨昀壑停住了脚步。

    皇帝正转眼打量着他,眼里的笑意却比刚才少了几分。

    墨昀壑自嘲一笑,接着一挥袍裾而跪:“儿臣参见父皇。”

    “好,好……”皇帝尴尬应了两声。对这个儿子,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当初允他去北境,其实并不是期待着他能建功立业,而是……一个王爷亲临,必定会振奋军心,到时霖军的胜算也就大了些。现在却不料,这个从不看重的儿子竟然在这场大战了立了军功。

    墨昀壑知皇帝的心思,毕竟这样的情境并不是一两次。从小父皇的眼里就只有太子和六弟,什么时候还认真瞧过他呢?

    华霜躬立在远处,看见墨昀壑嘴角似讽似无奈的笑意,心里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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