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中误闯端华洞（一）

    说好了他只在山上呆一天就走，谁知第二天凌晨又下起了雨，一直到午后雨才变小，却也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停过。我偷偷动用法术查看过山下的情况，竟然发起了洪水，山下的鸟兽有不少都遭了殃，看天色，估计这抽水没半个月是退不了了。

    阿书好像知道山下发了洪水，一直都若无其事并且心安理得的住在师父的竹屋里。闷了，就顶着雨跑到我屋里跟我聊天，饿了就向我要吃的。云榕山上从没有人类的吃食，我和师父都是草木成精，只需吸收灵气和地气，不需要像兽精一样食生肉，吃花草。阿书第一次跟我说他肚子饿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去哪给他弄吃的。后来想着人和动物吃的应该差不多吧，就像野藤和雏菊吃的都是地下的水一样。于是我偷偷去求大虎，让它帮我捉些肉回来。如果是我自己动手的话会更方便些，只是我从没杀生，有些下不去手。

    只过了两三天，大虎就捕不到食物了，原因很简单，本来云榕山上的动物就很少，这几天被大虎不知疲累的追捕，聪明的都下山躲起来了，少数几个不聪明的都被大虎的虎爪拍死了。

    看阿书饿得脸色都不好了，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捧了一竹筒掺了雨水的山泉水对阿书说：“阿书，连下了这些天雨，山上的鸟兽都不知去哪儿避难了，我实在找不到吃的，你将就着喝点水垫垫肚子吧。”

    阿书只冲我笑笑，接过泉水三两口喝了，对我说：“也不知这雨什么时候停，我一顿不吃还受的住，倒可怜碧裳饿肚子了。”他看向窗外乌压压的天，低头挽起裤脚，将外衣下摆掖进白玉青缎的腰带里，作势要冒雨出门。我赶紧拦住他，问他要做什么。

    他说：“出去找食物，我不想你饿肚子。”

    我想对他说我不饿，可只来得及说一个“我”字他便已迈进雨里，三步并作两步出了竹篱笆。我坐在床边，提醒自己该打坐修炼了，可屋外的雨声总能钻进我的耳朵，扰的我心烦。我担心阿书的安危，虽然山上的鸟兽都已销声匿迹，可说不定就有哪个漏网之鱼，虽然我早就警告过不能伤人，可这种天气，食物缺少，说不定就会临时起意伤了阿书。阿书又是个凡人，在这样的大雨下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万一脚下一个不稳摔了怎么办？

    阿书已经出门一个时辰了，就算雨路再难行，找不到食物也该回来了。我扒着窗户往外望，心下实在担忧，忽然天边一个霹雳炸开，吓得我不敢再靠近窗户。妖精都是怕雷火的，我想起前几次历雷劫，每次都被雷霹的皮开肉绽。山上常遭雷害，就怕阿书运气一个不好，遇见了山雷，他可没有法力护身，霹一下还不成了焦炭？一个人在屋里越想越怕，最后干脆捏了个诀飞身出去找人了。

    绕着云榕山飞了一圈，竟没找到人，就算被雷霹死了，那也该有个尸身啊，怎么现在跟人间蒸发了似的？难道阿书下山了？他能进的来，也该能出的去吧。可是山下发着洪水，他是断然无法下山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了——端华洞。

    三百多年前，师父从西王母的瑶池里捞了一只鹅蛋大的五彩斑斓的蛋，一开始也不知是什么神兽的后代，反正师父当做绝世珍宝一样的养着，专门从昆仑山的五彩神池里舀了半池子水放在师父的乾坤钵里，每日三次观察蛋的变化。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五彩神池的水没了颜色，师父才如释重负的直说“快了快了”。

    那时候我刚化了形，像个孝子一样心性不定，对那颗蛋倒没什么关注，只记得第四十九天一整天师父都守着那个钵那个蛋，晚上山上的野雉鸡叫了两遍，师父才动了一下。他叫我过去那边，我当时睡得正甜，师父这一叫嗓门忒大，吓了我一跳，睡意生生被驱走了一半。等我走到乾坤钵前时，那个蛋已经破开了一个口子，一颗红艳艳的小脑袋正顶在那个口子上。

    我看那小脑袋上的鳞片还以为是条蛇，谁知孵出来后竟是个背上有盖，四肢齐全的小王八儿。奇的是这小王八儿身上有五种颜色，就像它的蛋壳，就像五彩神池的池水。

    师父捧着刚破壳的小王八儿，笑得嘴都合不拢，直跟我说：“小青藤啊，师父捡到宝贝喽！”

    小王八儿刚出壳就活蹦乱跳的，一刻也闲不着，食量也大得惊人。就那么巴掌大的一只小王八儿，每日要吃下一葫芦丹药。

    许是这只神兽的出生太过逆天，师傅父说他受到五彩神池池水供养，身体与常人不同，体内消耗太大，须得大补，于是小王八儿从出生起就没吃过别的，光吃丹药了。还好师父这些年也没怎么闲着，炼了不少，再加上各位仙友赠的（当然，也不乏师父抢骗来的），倒也够小王八儿吃几个月的。想到再多的丹药也禁不住小王八儿这等吃法，于是师父每隔半月就带小王八儿去拜访个南极仙翁、星斗大帝什么的，主要是为了喂饱他。小王八儿也争气，没有辜负那些被他当饭吃的丹药，本体成倍的增长，三岁时，已有两个大虎那么大了。

    是药三分毒。小王八没破壳时师父便用五彩神池池水给他补过了头，破壳后又只吃丹药，结果小王八儿四岁那年突然心火旺盛，成日里狂躁不安，而且全身火烧一般灼热。师父心疼他，就在云榕山南坡阴凉之地开辟了个山洞，又引云榕山地脉水在洞中造了个小瀑布，让小王八在内吸凉灭火，可这方法也只奏效了几日，小王八儿便又发了病。师父只好到北极神君那里用流木珠换了一块冰母，置于离瀑布两步之遥的浣冰台上，这才将小王八的病压了下来。自此，师父再也不敢喂他丹药了。

    这洞便是端华洞了，洞名便是取自小王八儿之名。师父带小王八儿游人间的时候，巧遇一世外散仙，这散仙对小王八儿一见钟情，见他四肢平稳，端正有型，身披五彩，光华外放，便赐名端华。师父与我一样，对于取名一事马马虎虎，听着端华二字尚可，便欣然谢过了。

    本以为端华在冰母前趴上个把月，将体内残留的药力消化了也就好了，谁知世事难料，也该着他命中注定。那日师父去赴东海五太子的满月酒席，留我一个人照看端华，嘱咐我每日未时赶一头牛进端华洞。我连着三日都按时赶牛，第四日忽觉手脚发热，头顶灵台大开，竟是我突破大妖的瓶颈到了。容不得我多犹豫，只得凝气打坐，汇聚灵力，准备抵抗天雷。

    等我历了雷劫，从昏迷中醒来时，已是第七日午后。刚醒来就听到山中回荡着痛苦的吼声。仔细一听，竟是端华的声音。我大惊，已经有四日没给端华送牛了，小家伙一定饿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