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若兰芳
“落絮？”如兰清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苍弄淮转身，在看见房门口的人后，面上浮现淡淡地欣喜：“兰姐姐。”
安若兰虽有一双与严鞠一样的眼睛，但与严鞠相对棱角分明的脸不同，安若兰有着一张温婉如兰的柔美脸庞。
兰花般的面容上同样漾着喜悦，安若兰与自己的贴身侍女一起走进了厢房内。
“小小姐。”侍女向苍弄淮行礼。
苍弄淮点了点头：“玉儿，落絮那里多了一个新收的侍女，名为梓敏。她初来乍到，恐怕很多事情都不懂，以后还要玉儿多关照下她了。”
玉儿连忙摇头笑道：“小小姐哪儿的话，这是玉儿的本分。”
“好啦，你啊，姐姐还在想你跑哪儿去了。听许伯说你回来了，正跑去你那处找你，却碰见你新收的那名侍女梓敏说是你来找姐姐我了，没想到我俩竟是相互错过了。”安若兰笑道。
“兰姐姐，听说让你担心了，落絮很是过意不去。”苍弄淮道，一脸的歉意。
这个大她不过四岁的安若兰很是疼爱安落絮，半年来经常找她说话谈心，还经常弹琵琶唱曲儿给她听。
安若兰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姐姐怕你真的去出了家。从小你娘亲就不在身边，你又总是一副那么懂事的样子，一般的孩子哪有像你这样六岁就自愿去佛修的？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赶紧寻了一个好人家嫁了的好。再过几个月，你也到了及笄之年，届时，肯定有很多人家来提亲，姐姐可要好好帮你把关，绝不让你被那些三妻四妾的王公贵族给娶了去。”
苍弄淮有些好笑。要是她这兰姐姐知道她已经被一个王公贵族订下了亲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想到钟离墨，苍弄淮又再想起方才发现的东西，心下不免再度思绪万千。
不知道兰姐姐对当年的事情清楚多少，那些东西又为何会在她这里。
看着安若兰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王公贵族的坏话，苍弄淮笑着打断道：“要嫁也应该是姐姐先嫁了才是。落絮倒是不知兰姐姐将来会看上何人？这么多人来提亲，兰姐姐也是一个都看不上眼。兰姐姐难道要继续拖下去吗？”
安若兰听言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却是很快又堆起了笑脸：“兰姐姐觉得，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女人自然要有一个知识更加渊博的男人相伴，那么些提亲的人里面，这样的人还没出现呢，嫁娶之事，不急不急。”
苍弄淮没有漏掉那一抹苦涩，她心底的不安越深起来，也许应该找爹问清楚当初的事情。
“说来，你怎么会和那九千岁在一处的？”安若兰疑怪道，“姐姐听许伯说的时候还不大相信。但你那新来的贴身护卫毕敬却是说你与那九千岁早就相识。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兰姐姐，落絮和千岁爷其实这半年来一直都是秘密的棋友。那日千岁爷去边境时途经落絮在黑骨山佛修的草屋，落絮听闻边境之事，便是求了九千岁让其准许落絮一道去。”苍弄淮简略说道，刻意略去了自己差点溺水之事。
“棋友，九千岁……你可真会挑棋友啊。”安若兰皱眉喃喃道，随即一把抓住了苍弄淮的手，“落絮，兰姐姐可是为你好才说这些话，你别怪兰姐姐太迂腐。这谁做棋友都可以，只有这个九千岁，你一定要能避则避。倘若你实在想结交，那也最好暗的来。”
苍弄淮眼睛微睁。
安若兰这番说辞，难道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她是怕她和九千岁结交会发生什么坏事？还是有其他缘由？
“为……为何呢？”苍弄淮有些紧张地问道。
安若兰依旧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小声道：“听闻那九千岁……可有着断袖之癖。”
苍弄淮立时瞪大了眼睛。
安若兰突然出口的话太过让苍弄淮没想到，以至于苍弄淮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瞪大着眼睛继续听安若兰的后续说辞。
“就算落絮那么多年没回来，这回来仅仅半年的日子里也该是有听到过关于九千岁的一些传闻吧？先不说洁癖了，九千岁可有一个比洁癖还让人惊诧的传闻。”安若兰脸色肃然道。
“听说那九千岁多年来都没有接近过任何一个女子，这怎么想也是不正常的吧？”见苍弄淮脸上越瞪越大的眼睛，安若兰原本就严肃的表情更加严肃了起来，“除了在五年前接近过那程娇仪外，他身边哪里还有女人的影子？连花楼都未曾有人见他去过。”
苍弄淮本来听着听着还觉得有些好笑，可听到这里却是心头一颤。
“……兰姐姐是说程皇后么？”苍弄淮眼睫略垂，轻声问道。
那程皇后不在安落絮的关注中，应该是因为安落絮当时并没有想要介入钟离墨的生活吧。
“嗯，那程娇仪作为右将军府中整整十三年未出阁的闺女，出阁之日便是带入了皇宫，估计是右将军想让九千岁看上她吧。”即使贵为皇后，安若兰仍是直呼其名，显然对其很是不屑。“但不过一年，那程娇仪就许给了皇上。”
“落絮记得，程皇后是在千岁爷遇难时被许配给的皇上，当时，皇上还只是太子。”苍弄淮回忆了一下脑海里的情报，道。
安若兰点点头。
“大小姐，小小姐，玉儿听说，九千岁第一次见到程皇后便是喜欢得不得了。”玉儿在一旁插了句嘴。平日里两个小姐对下仆都是极好，根本没有把主仆的身份硬是套牢，故而安将军府的下人们都很是亲近她们，说起话来也从不拘束。“甚至还特地为她吹了笛儿听呢。”
“吹笛？”苍弄淮眨眨眼。
钟离墨会吹笛？她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个情报。
安若兰皱了眉头：“想来那程娇仪也是应该得意，从来只为嫣太皇太贵妃吹笛的九千岁在十三岁封笛不奏后就只为了她一人吹过笛子。”
心下划过一丝不悦，苍弄淮觉得自己很是不舒服。
“但那女人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在听说九千岁遇难并且久寻不见之时，就转投了皇上的怀抱。”安若兰面上浮现一丝戏谑，“唯一叫她想不到的是，遇难的九千岁在两个月后就回来了，可当时的她已经是名义上的太子妃身份了。九千岁见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便不再接近与她。而那程娇仪想必是心系于九千岁的。”
想起颜向穹形容当时程娇仪听闻钟离墨安然无恙时的那副表情，安若兰便觉得好笑。
颜向穹作为安越竹从小的玩伴，相互之间常有往来，安若兰便也跟之熟络起来，但若要谈到男女之情，两人却是都没把自己和对方想成这样的关系。
“无论心系与否，现下程皇后已是一国之母，与千岁爷断然是无法再有纠缠。……就算有所纠缠，落絮也会将之彻底斩断。”苍弄淮道，抬眼看向安若兰，只见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旁的玉儿是一脸的惊讶。
知道她们在吃惊什么，苍弄淮微微一笑：“兰姐姐，落絮也不瞒你，在边境之时，落絮已经答应了千岁爷，要做他的王妃。千岁爷说，待落絮及笄之后，便会立马来提亲。”
“你答应做他的王妃？！”安若兰再不顾自己的形象，大声喊了出来，“他他他……他真不是余桃？”一旁的玉儿已经吃惊得嘴巴都张开了。
苍弄淮差点笑出声来，轻轻捂住嘴，她的小脸儿都涨红了：“千岁爷可洁癖着呢，在落絮看来，可没人能与他分桃吃。”
安若兰愣了脸，随即也想到这么一回事：“落絮，这九千岁的洁癖可谓众所皆知的，就算他看上了你，若是不肯碰你……”她可不会让九千岁娶了她的妹妹当个人偶摆着。
终于收敛笑意，苍弄淮安抚地拉过安若兰的手：“兰姐姐，千岁爷就只碰着落絮一个呢。不用担心，若是实在不信，下次让兰姐姐看看便是。”
安若兰听言想了想，问道：“颜向穹可知道这事？姐姐听说他也跟着回来了。”
安落絮是知道颜向穹和安越竹以及安若兰的关系的，只是这半年来，颜向穹一直都在西边边境的军营，故而两人在边境见面前一直是没见过对方的。
苍弄淮点点头：“似乎是颜丞相捎来信件催促了。”
“看样子又是一场茶会要忙乎了。”安若兰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随即又敛下了笑意反握住苍弄淮的手，“兰姐姐知道你聪明，既是你已经决定了就应该不用姐姐操心，但姐姐还是要在确认了他的确如你所言后，才会真正放心。”
“兰姐姐……”苍弄淮心里很是感动，她看得出来安若兰是真的在关心她。
不管是安正易、安越竹还是安若兰，这一世她能得到这样的家人，一定是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从安若兰的庭院出来，苍弄淮感到心头又多了些负担。
她想起的那些回忆画面实在太零碎，叫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年和严鞠发生了什么事。
眼下安正易还未从皇城回来，苍弄淮知道自己只能先按耐住，待到晚上再询问了。
叹了口气，苍弄淮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在苍弄淮走后，安若兰便将玉儿打发去厨房，吩咐了句今夜的膳食要多准备些好吃的素菜。
待玉儿走后，安若兰便将房门反锁了起来，随即一个健步便走到了床边，朝床下方看了去，那里有着微微露出一截布块的包袱。
“落絮应该没有注意到它吧……”安若兰喃喃道，心下有些不安，但见包袱和走之前一样的状态，便又安下了心。
将包袱往床下再用力塞了塞，直到包袱彻底看不见为止，安若兰这才起身。
盯着若不蹲下仔细看就看不见包袱的床铺下方，安若兰轻轻念了声：“娘亲……”
八年前，她跟踪神色有些不正常的娘亲来到小娘念思思的院落，在发现她娘亲放下的这些东西后，她就直觉有问题而将之带走了。
待到第二日，她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嫣太贵妃因急病而死，小娘则失踪了。
没人知道小娘是如何失踪的，当时年纪尚小的落絮却没有哭。
嫣太贵妃突发急病而死，结合她发现的东西，这怎么想都过于巧合，但她不能明白的是，若真是被刺杀而死，为何会被宣布为急病而死？
安若兰怀疑是自己的娘亲杀死了小娘后抛尸，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娘亲居然也死掉了。
娘亲也突然病发而死，这实在过于蹊跷和巧合了，她因此曾经问过爹，但爹却只说是陈年旧疾，言辞中充满着无奈，她直觉爹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不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嫣太贵妃的死一定和娘亲有关，若她让所猜不错，恐怕就是娘亲所杀。
可不管事情如何，她的心中都有着罪恶感，就算做错事的人是她的娘亲，但知道那些证据而没有说出来的她也是同罪。自己对于落絮的疼爱也有一部分是出于愧疚的。
她一直将这些东西藏着，就是为了某一日能靠自己亲自查出当年的真相。
嫁娶之事她之所以不去考虑，也是怕自己某天被查出罪人之女身份时会给别人带去麻烦。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坐到椅子上，安若兰头痛地扶住了额。
现下落絮要成为九千岁的王妃，而九千岁则是嫣太皇太贵妃之子，当年被怀疑的罪人之女和当年的惨案受害人……
当时年幼的九千岁因这件事发烧昏迷了好一阵子，并且醒来后就失去了部分记忆，只是被告知嫣太贵妃急病死亡。
想来，嫣太贵妃的真实死因也许是皇上有意隐瞒，但究竟为何？
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应该都已经被封口了，不然她也不会半点线索都没法查探。
怕就怕不知会不会有奸人想要利用这样的关系来危害落絮。
安若兰皱起眉头，眼神很是坚定。
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一定要保护好落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