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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从那天之后,向乐之勉强自己打起精神,不让其他人为她担心。

    所以晚上调酒师的代班她到最后还是去了,而今天正是她在这里代班的最后一天。

    今天不知为何生意特别好,吧台里的向乐之忙碌的看着源源不绝的酒单,然后调出一杯杯鲜艳诱人的调酒,让服务生拿走。

    好不容易,她的代班时间终于到了最后一小时,客人点酒的少了,她才能喘口气先休息一下。

    站得脚好酸!向乐之躲在吧台后面捶着腿,看着小舞池里年轻男女的热情款摆,忍不住想自己果然老了,才站不到几个小时脚就酸了,哪比得上他们舞连跳好几个小时都还不见疲色。

    突然舞池的另外一头传来一阵喧闹,她心一惊,远远的看着喧闹中心点不断有酒杯桌椅横向飞出。

    没多久,黑人老板一脸凝重的从休息室走下来,并且招来保全,要人将闹事的几名男子全都给带出去。

    向乐之始终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直到一个服务生走近,她才挥了挥手,忍不酌奇的问:「John,发生了什么事啊?」

    名为John的服务生倚近她身边,八卦的分享着刚刚近距离的现场报导,「客人喝太多了,结果在那里发酒疯,还说要找小姐来,完全把我们这里当成了酒店,老板刚刚下来协调没用,就只好请那些客人离开了。」

    「喔喔,原来如此!」向乐之点了点头。

    黑人老板的店没有吵杂的电音,也不准任何私下的买卖,更别提来这里叫小姐这种举动了,而且又是摔杯子丢桌椅的,难怪那些客人会被老板给请出门。

    「不过乐乐姊,老板刚刚说怕那些人等一下在外面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等一下你下班的时候要找个人陪你上车,要不然就是陪你回家喔!」服务生小心的转告老板的叮咛。

    「我知道了,只是……这样不会太麻烦别人吗?」因为她代班的时间是营业时间的前段,所以这个时候通常都只会有她一个人下班而已,要找到一起下班的人怕是有点难吧!

    「老板说刚刚D区的装潢有受到破坏,所以今天应该会提早结束营业,让大家早点下班,所以没关系的!」

    「喔,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去工作了。」

    「好。」向乐之笑着回答。

    休息时间结束,服务生又连续送了几张酒单,她快速的调制完成后没多久,店长就宣布今天提早结束营业,请客人离席。

    接下来,大伙忙着收拾被砸场的混乱,还有进行关店的例行工作,往常她除了收拾吧台里面的酒杯以及清点酒之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但是看见被闹事过的地方可说是满目疮痍,她也忍不住留下来帮忙一起打扫。

    直到店里收拾得差不多,也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平常就跟服务生们感情还不错的向乐之,在他们大力的邀约下,一起坐在店里面吃起宵夜。

    「好难得可以跟乐乐姊一起吃宵夜喔!」

    「就是啊!乐乐姊,你平常代班只到十点,都没有机会好好的跟我们培养感情。」

    向乐之笑着看这群年轻活泼的小弟小妹们,笑了笑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吃着厨房拿出来的点心。

    「欸~你们有没有闻到一个味道?」向乐之疑惑的皱起眉问。

    擅于烹饪的她,味觉也异常的灵敏,空气中突然飘散出来的怪味她马上就感觉了出来。

    「味道?有吗?」几个服务生嗅了嗅却嗅不出什么异常。

    「没有吗?」难道是她多心了?向乐之不太确定的想着。

    「乐乐姊,你该不会是想睡了所以才出现幻觉吧?」一个较年轻的女服务生取笑的说。

    「说不定吧!」难道真的是她想睡觉的关系吗?

    一群人不断的笑闹着,但是向乐之的眉头却越蹙越紧,因为那个怪味道似乎越来越重,而且室内温度似乎也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向乐之,而是另外一个服务生。

    「喂!你们有没有感觉好像越来越热了?」

    「有啊!难道是空调坏了?要不要找个人去楼上看看?」有人这么提议。

    这间PUB的设计是打通一楼和地下一楼间的间隔,主要活动的空间在地下一楼,但由于重新设计过的关系,地下一楼有特别挑高的设计,但是从地下一楼是没办法知道一楼的状况。

    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兼顾隐密性与隔音效果,所以在地下一楼活动的他们不会知道一楼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去看看。」一个自告奋勇的男服务生迈步往楼上跨去,却在快接近一楼的时候尖叫一声往楼下跑。

    「糟糕啦!失火了!」

    「什么?!」向乐之一愣,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会吧!她怎么会这么倒霉?

    **************

    甩开公文包,牧宇航疲累的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闭上双眼,他试图让自己的思绪放空。

    这几天,成经山每天上班的时候总是摆个臭脸不断提醒着他,他是个多么混账的负心人。

    回到家,他一个人面对冷清的黑暗,他总是要不断的说服自己,这是早习以为常的生活。

    厨房里不再有熟悉的家常菜香等着他,也没有盏灯光温暖他每天的疲累,更没有充满活力的声音迎接他回家。

    躺在床上,他甚至无法入睡。

    闭上眼,过去缠绵的画面不断跃入他的脑海,他的手还记得她温暖的体温,他的身体还记得曾经与他贴合的曲线,他的鼻间似乎还能嗅到她身上惯用的沐浴乳香味……

    只是每次他睁开眼,黑漆漆的卧室充斥着孤寂,方才感受到的回忆反而让人更有种失落感。

    重重的叹了口气,牧宇航不再让自己想太多,随手转开电视机,试图用电视机的声音来驱逐一室的空寂。

    「……现在为您做现场联机,目前记者所在的地点是在xx路上一家颇有盛名的PUB外面,据目击者说今晚曾有酒客闹事,但遭到店主请出店里,那些人可能心有不甘所以回头纵火,目前最新消息是,里面并无任何顾客,但是PUB的员工似乎都还在,目前消防队已经积极灭火,但是火势太强……」

    女记者后来又说了什么牧宇航已经完全听不见,他惊愕的看着电视画面中陷于火海的建筑物,心头猛然揪紧,那间建筑物不就是……

    他心急如焚的立刻抄起车钥匙冲出门去,不断的祈祷,担忧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

    上天啊!不要这么残忍,不要再一次夺去他最爱的人!

    **************

    牧宇航冲到火场的时候,众多围观的人群让他根本挤不进去,他只能随手拉了一个消防队员,仓卒的急问:「里面的员工呢?里面的员工现在怎么了?」

    他心慌意乱,目光不断往那栋冒着些许残火的建筑物望去。

    「救出来的人全都送进医院了。」

    「哪家医院?」他连忙追问。

    「xx市立医院。」

    牧宇航匆促的道了声谢,冲回车上,粗鲁的倒车回调,直接往市立医院飞驰而去。

    一路上,他脑子里几乎快被所有的负面想法给逼到接近疯狂。

    两年前那弥漫于鼻间的焦味、蜷曲无法辨识的身体……彷佛重现在他眼前,车子停在医院前时,过度的紧张甚至让他一下车就几乎恶心得快呕了出来。

    苍白着脸,他踉跄的往急诊室走去,担忧焦急的眼神不断的梭巡着病床上的布,想确定每一个哀嚎呻吟,没有他最挂念的人。

    只是送进急诊室的人太多,他一时没办法找到她,只好到急诊的柜台处问着,「今天晚上因为火灾送来的伤员中有一个叫向乐之的吗?」

    「等一下,我查一下。」护士快速的点出计算机里的数据,然后简洁利落的回答,「有,她已经转到呼吸科了,从这里左转上楼,你去呼吸科问就知道了。」

    得到明确的答案,这次牧宇航甚至连谢都忘了说,只是一心的想要快点确定她的安好。

    刚上了二楼,一床正送往病房的病床打从他面前经过,而病床上苍白的雪颜,正是他担忧了一整晚的向乐之。

    躺在病床上的她,脸上罩了个氧气罩,脸色苍白,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的服贴在眼下,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也苍白得让人心疼。

    他连忙追上,紧抓住她的手,慌乱的说:「乐乐,不要吓我,醒来看我,拜托!乐乐!」

    一旁的医护人员试图拉开他的手,但他却紧紧捉住不放,嘴里还不停说着,「醒来好吗?乐乐,不要让我再也没有机会说抱歉,不要让我再一次遇到这种事!」

    一旁的医护人员虽然很感动他心系病人的模样,但是他跟在病床边实在有点挡路,让他们不得不出声阻止。

    「这位先生,就算你有再多的话想说,先让我们送病人进病房好吗?」

    牧宇航好似没听见,手还是紧抓着她不放。

    「先生,请放手!」医护人员有点不耐烦了。

    病房就在前面,要握手要告白不能等进了病房后再说吗?

    「医生,她没事吧?」终于,牧宇航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的手,但是视线还是紧紧锁定病床上她苍白的小脸。

    「轻微的呛伤,没什么要紧,不过先用呼吸器让她比较好呼吸,因为刚刚情绪有点激动,所以在注射的点滴里面放了少剂量的镇静剂,等她醒来之后,检查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办理出院了。」少了阻碍,医护人员快速的将病床推入病房,医生一边分神回答着他的问题。

    最后,病房内除了他和她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闲杂人等,他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看着她沉睡的脸庞,他温柔的替她抚去微散的发丝,低低喃着,「乐乐,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为了怕自己受伤就反过来伤害你,我不该隐瞒自己的心情让你伤心……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得无药可救呢?因为我担心、我没有安全感,所以我推开了你,差点失去你,我真是个笨蛋,对不对?乐乐,快点醒来,这次我不会再想着你说过的谎言,这次我会记得你对我的用心、对我的好,我要跟你说你最想听的那一句话,你听见了吗?乐乐?」

    紧握住那白嫩的手,他舍不得轻易放开,她的呼吸声如此清晰,听在他的耳里就像天籁。

    真好!他还有机会可以紧握住这双手,还能感受她的体温,真好!不是吗?

    **************

    眨了眨眼,向乐之慢慢的睁开眼,喉咙灼烧的疼让她渐渐回想起自己最后的记忆。

    昨天……当大家发现失火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楼早已被火苗窜入,根本无法逃出,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在所有的人一片慌乱的时候,她却异常冷静,而且满脑子想的都是牧宇航。

    她思考着该如何逃生,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因为她绝对不能跟他的女友一样,以同样的方法死去。

    即使说不爱了,但是她还是担心着他,怕他会承受不住同样的悲剧一再上演。

    或许是强大的求生意志让她脑筋动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她突然想到地下一楼的酒窖里面有个直通外面的楼梯,虽然里面的门只有老板才有钥匙,但是看了看在场的几个男服务生之后,决定赌一把,让他们去试试能不能把门撞开。

    后来虽然过程有点惊险,但看来他们应该还是得救了吧!

    茫然的思绪终于全部回笼,她微微侧过头,诧异的发现床边竟然趴着一个男人,而且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徒劳无功,反而因为这样的动作惊醒了正趴睡的男人。

    察觉到手中有动静,他猛地抬头,望向她,惊喜的喊着,「乐乐,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你……咳咳……」向乐之激动的想说话,但是喉间的烧痛却让她忍不住猛咳出声。

    「等等,别说话别说话,我先叫医生来。」他先帮她拍背让她喘口气,才又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用眼神询问。

    就算她醒来床边出现的是个陌生人她可能都没这么惊讶,她还记得他要她离开的时候,眼神有多么冷漠,他甚至不愿意再多听她说任何一句话。

    「我昨天从电视上看到你工作的地方发生火灾,后来你被送到医院,我也就过来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昨天的紧张担忧全都绝口不提。

    「嗯……」她垂下眼,简单的用鼻音做回应。

    其实她现在有好多的话想说,她想问他为什么要来,她想跟他解释,好多好多……但她现在却偏偏却一句话都没办法好好说。

    「乐乐,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陷在火海的时候,我很后悔,后悔我为什么要让你离开,后悔为什么自己又没办法保护好我喜欢的人。」握着她的手,他懊恼的说。

    眨了眨眼,然后又再次眨了眨眼,向乐之不敢相信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喜欢的人」四个字?那个人是她吗?

    看出她的疑惑,他温柔的吻着她的发际,「对不起!我太笨了,我到现在才愿意承认,其实我早就不受控制的喜欢上你了,只是过去的我太胆小,一直都不敢承认。乐乐,你可以原谅我吗?原谅我因为自己的胆小而把你赶走?」他充满内疚又不安的望着她。

    她不停的点头,喜极而泣的红了眼眶,但是嘴角却忍不住勾出幸福的微笑。

    「乐乐……」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突然的敲门声给打断。

    「咳咳!我很不想打断两位的真情告白时间,但是我们需要先帮这位小姐做检查,所以你们可以暂停一下吗?」一脸尴尬的医护人员站在门口,医生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的说。

    牧宇航从来没有这么困窘过,他急急的站起身,却又不小心撞倒椅子,白皙的俊颜上染上了一点红,让在场的女性看了又忍不住一阵心动。

    见这情景,医生忍不住又要当个会被女人围殴的大坏蛋,唉~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小姐们,可以做检查了吗?」说着,医生还不忘幽默,要男主角先暂时离席,「对了!这位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先到外面等一下,我怕等下患者量出来的血压会太高。」而原因是因为过度紧张,心跳加快。

    牧宇航尴尬的退了出去,关上门,他似乎还能听见医生和护士窃笑的声音。

    唉~算了!为爱变得愚蠢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

    从医院出院以后,向乐之又打包了行李跟着牧宇航回到他家住下。

    这次两个人的生活就像对普通的情侣一般,他早上出门工作,她则是做完家事后,绕去有求必应小铺逛逛聊天,晚上她煮饭或者是跟他一起去外面用餐。

    原本没有笑容,话也不多的牧宇航慢慢的回复了笑容,对她也不像之前的冷然,而是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微笑。

    只是沉溺在无上幸福中的向乐之,还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烦恼。

    前几天,她接到父母打来的电话,原来是知道她没了工作,要她回乡下相亲嫁人。

    跟自己喜欢的男人一起生活的她当然连忙拒绝,但是父母的强硬却也让她非得回去一趟好好解释不可。

    只是结婚啊……向乐之小脸皱成一团。

    她虽然看起来娃娃脸,可怎么说也是个快接近三十大关的女人了,她当然想跟自己喜欢的人步上礼堂,但不管她怎么暗示——例如在他面前翻婚纱杂志,还是有意无意的提起结婚的话题——却不知道是他装傻还是太过迟钝,或者是她的暗示太不明显,他从来没有提过关于结婚的话题,更不用说向她求婚了。

    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向乐之的脑袋瓜也胡思乱想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现在就像是一般的同居情侣,但是除了那天在医院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他喜欢她,后此之后就不曾再提过这类的话题了。

    这让她忍不住想,他说的喜欢,到底是喜欢她的哪里呢?

    她的人,或者只是她的身体?

    他把她当作情人,还是情妇?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意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引发她一连串忧患意识的不是其他,而是他又开始像之前一样,开始拿着首饰型录还有一大堆的旅游行程回来,问她喜欢哪一个。

    他似乎总是不懂得女人心,她要的不是那些花费金钱买得到的东西,她要的不过是他真心的说句「我爱你」。

    这样的要求很难吗?

    唉~~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她老是烦恼个没完呢!向乐之烦躁的想要尖叫,但是却只能咬着手里的抱枕出气。

    太多不确定感让她突然不安了起来,这时手机不识相的响了,看了来电显示,她叹了口气后,还是乖乖接起。

    「喂?妈我不是说我不要……」她以为母亲打来是要催促她回家相亲,想也不想的就开口拒绝。

    「不要什么!有空现在就回来,你爸摔下来住院了啦!」向母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嗄?怎么会这样?严不严重啊?」向乐之也急了,连忙追问详细情况。

    「不知道,现在医生还在检查,不管怎么样你先回来再说吧!」说完,向母马上挂断电话。

    看着发出嘟嘟声的话筒,向乐之回神后连忙跳起,跑进房里拿出随身的行李和证件后,便冲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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