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章 身世5
容墨听到她如此一言,却轻笑一声,语气中却有丝难言的冰凉与冷厉:“何出此言?我一介布衣,非宗非贵,哪有那般能力?”
说完,他又缓了语气,依然笑眯眯道:“出来时,我已熬好了粥,若郡主不介意,可愿随我回去沁竹园,喝碗清粥?”
小七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容墨,良久,方抚了抚身上披风,轻声道:“好。”
随即便抬头朝前走去。
待小七二人一前一后走回郡主府时,天色已更加清明,东边云彩渐黄渐红,瑰丽壮观,小七坐在青石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天边变幻的云色,心中却绕过千番思绪,无心欣赏这极为漂亮的日出。
不多时,便见容墨端着两碗粥出来,白皙修长的手指衬着青瓷碗,愈加显得温润如玉,他缓缓放了碗清粥在小七面前,微微一笑道:“这是小米熬制的粥,养胃护身,喝吧。”
随即便不再开口,自顾自地喝着自己面前那碗小米粥。
小七愣愣地看了看眼前的粥半晌,微黄的小米在细白的瓷碗中,还微微冒着热气,显得格外温暖好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对面举止优雅,慢条斯理喝着粥的容墨。
注视了片刻,她便默默无言地拿起碗中白勺,也低头喝粥。
喝了不过几口,一滴泪,便落在碗中,小七依然低头静默喝粥,仿佛那滴泪,并不是她流下的。
彻夜未眠,又是白日里被掳走,连晚饭也未曾吃,小七的确很饿。
不过片刻,粥碗便见了底,明明是普通的小米粥,却不知为何,小七觉得今日这粥,格外好吃。
可容墨却还没喝完。
她手中拿着勺子,端着碗站起身,未曾看容墨,微微垂头,声音中有丝沙哑道:“师父,粥在哪里?我自己去盛。”
容墨放下勺子,偏了偏头,便开口道:“不用了。”
看到小七不解的眼神,容墨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偏头朝一个方向望去。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七便见不远处,一条乌黑大蟒尾巴上卷着一只木桶,桶中正是熬粥的陶罐,而汹正卷着那装了粥罐的木桶,一爬一顿地朝青石桌而来。
不过片刻,就到了小七眼前。
看着眼前黑蟒立着脖颈,扬首朝她,金黄色的大眼闪闪发光地盯着她,犹豫了一下,小七便试探着抬手轻抚了抚它的脑袋。
汹立马高兴地趴在地上。
看着它这般,小七不由无言,敢情这家伙,还以为自己是条狗呢?
看着黑蟒巨大的脑袋贴在地上一副乖巧谄媚的样子,小七忍不住笑出声,开口道:“师父,汹竟然还会送东西?我还以为它只会吃鸡呢。”
容墨看着她如此高兴的模样,目光中闪过一丝难辨的神色,开口道:“郡主不是未曾吃饱吗?不用走路去盛了。”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拿过小七身前的青瓷碗,小七还来不及反应,容墨便已盛好了一碗粥,放在她眼前。
微瞟了一眼容墨,小七道了声谢,便不再客气的继续喝粥。
毕竟只有肚子饱了,才更有心情和精力,去谈其它。
两人静悄悄地喝着粥,而当小七终于饱了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那已空了的陶罐,貌似师父只喝了一碗,而其他的,都是她一个人吃完了。
看到容墨似乎也扫了眼陶罐,她更加不好意思,不由下意识开口道:“我...我还在长身体!”
一说完,小七反应过来,就觉得更加丢脸。
虽然吃得太多有点不好意思,但万一师父根本不在意这种,只是她自己自我感觉罢了呢?自己这么一说,岂不是更加欲盖弥彰?
容墨却未曾答话,他将两人吃过的碗都放入那木桶中,便开口道:“把这些带回去,告诉问槐,叫他洗了。”
汹抬头看了一眼小七,脑袋在她脚底蹭了一下,就卷着那只木桶,一爬一爬地朝来路而去了。
徒留小七在原地石化。
这蟒蛇,还真把自己当狗了?不,这汹简直比狗还忠诚好使!
还有,如果她刚刚没错的话,师父是在和汹说话,而且还嘱咐汹让人去洗碗,神奇的是,汹貌似还听懂了?
这也太荒诞了,再有灵性的动物,也没办法吩咐人去做事吧?
容墨看着小七不可思议的样子,竟开口解释道:“乌玄是我一手养大的,极通灵性。”
而他却并不说全,那所谓的让乌玄嘱咐问槐之事,并非真是告诉乌玄,而是问槐就在附近,他说那句话,本就是说给问槐听的。
此时此刻,蹲在一棵树上的问槐,却满面愁苦地看着底下尾巴卷着个桶,一爬一爬的乌玄。
他一个大早的被阁主逼着起来熬粥已经够辛苦了,并且是他一片好心,用了两只鸡才诱导乌玄把这粥罐送过去,阁主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毫不留情,偏偏这沁竹园中有乌玄在,自然不能让其他下人进这院子,他就只能认命地洗干净这罐碗。
更可气的是,问槐忍不住折断一根小树枝,那丫头饭量竟然这么大,他熬了一个凌晨,却一口都没喝着。
如今阁主还故意把他支开!
正自怨自艾满心不平的问槐没留意到,本已朝前滑行一段路的黑蟒,灵敏地听到了那折枝的声响,转了个身,转了个身,爬回了问槐蹲着的那棵树下。
问槐看着乌玄金黄色的竖瞳,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不由怒道:“还想吃鸡?没了!你以为烤只鸡那么容易啊?我千里迢迢来这里,是来当厨子的吗?不干!”
见乌玄仍是在树底盯着他瞧,半晌也不挪位置,问槐随手把刚刚折下的小树枝扔下去,恰巧掉在乌玄脑袋上。
黑蟒立即怒了,它把尾巴上卷着的桶一松,再随便一扫,陶罐与青瓷碗便一股脑的从桶里滚出了出来。
随即乌玄转身便飞快的滑走了!
问槐眼尖而又心虚地看见不远处容墨朝他轻扫过来的目光,当下气急败坏地下了树,连忙捡起地上的狼藉,飞快地遁走了。
这该死的黑蟒,还是那般,除了阁主,对谁都脾气极坏。
而飞奔前问槐心中还闪过一丝与千羽一样的疑惑,那黑蟒似乎对那前朝公主,颇为亲近,甚至是谄媚,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吃饱了,小七便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虽然在那碣山下来时,她心中便打定了主意,既然自己已被卷了进来,而小五哥哥也陷在这乱局之中,她便再也没有了退路。
她本以为,至少玄哥哥待她会有一丝真心和三分真诚,可最后,还是令她失望又绝望了。
而她人小力微,单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护住亲人,全身而退的。
她也细细思量了一番,那么多偶然里,也许师父才是那最大的不偶然,他一定也如其她人一般,对她有所图,既然这些人都想利用她,而自己也逃避不了,她小七何不选一个人,自己心甘情愿供他利用,尽力助他达成所愿。
而她,自然也要与对方提出,于她而言,最有利的条件!
毕竟,命还是她自己的,小七相信,比起棋子可能会有的反抗,自己心甘情愿的配合与帮助,这些人会更乐意要。
可这也意味着,她选择的这个人,必须足够令她更愿意相信的人,也是更没有理由,会伤害她的人。
所以,她要弄清楚容墨的目的,她要选择容墨!
碣山之上,一开始她的确不相信莫泉所言,自己会是什么前朝公主,更不相信什么疼她救她,却十几年里竟然都未曾出现,而未亲自露面见她,便想让她去做给一国之君下药这种危险事的亲皇叔。
在小七看来,对方莫说疼爱她小七,那堂王爷,甚至连她的命都可以不在意。
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她的亲人,小七也不敢相信,更不想相信。
而见到小五哥哥后,在小五口中,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世和那些她不知道的真相时,小七在一瞬间的确心神大乱,但她却马上回敛了心神。
无论她是乞丐小七也好,前朝公主也罢,这两层天差地别的身份对她而言,却都没有什么区别,横竖她如今,只是被人捏在手心的蝼蚁罢了!
再则,她小七自小与小五哥哥一同长大,对小五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对她自己的了解。
她哥哥,就算只是皱个眉头,换个语气,她小七都能知道,小五哥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哪句话是出于本意,哪句话是言不由衷,有所隐瞒。
所以,那些话语里,那紧握着她的双手里,就让小七听出,小五哥哥如今的处境并不是很好,而且,他一定正被人逼迫威胁。
所以小七才将玉笛暗暗给了他,万一真有什么急事,小五哥哥吹响玉笛,汹就能找到他,而自己也可以借助汹,见到小五哥哥,随时了解小五哥哥的状况。
但小七无法分辨和确认的,依然是她的身份,虽然小五哥哥也明确证实她是前朝公主,爷爷是前朝宰相,但莫泉所言与师父所言的前朝旧事仍有出入。
所以,她便要证实,而唯一能助她证实的人,除却师父,别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