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贱人本色
是日，夜。
夏阶回了老家的同时也把他在朝廷多年精心培育的势力交到了挽今手上。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她爹夏阶怎么说也做了五年的翰林院大学士，三年的内阁首辅，怎么势力这么少的可怜，还不如当初的孙嵩。营帐中，挽今在幽幽的青灯下静静的翻看着送来的密报。
白纸黑字，挽今却看的不禁频频皱眉。
自从他们走后，朝廷简直天翻地覆。洛居正在他们走的第二天以内阁首辅的身份力挽狂澜宣布推行新政，李太后态度分明，坚决支持。但大邑国国业荒废以久，朝纲不振，倒行逆施，官官相护。而洛居正的考正法触动了那些贪官的根本利益，朝内朝外无不生怨。
恐怕洛居正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挽今伤脑筋的揉了揉太阳穴。与俺答封贡互市的事已经基本谈好，剩下来的事也就是一个形式。估计再过几天她就要和沈相回京，或许她应该更早一点……
“大人。”金隼从营帐外拉着一个小厮装扮的人进来。
“怎么了？”挽今淡淡的收起桌上的信件。
来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带着些许试探的喊了一句“阿今。”
挽今立刻抬头，微微蹙眉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人“你是……”
那人只是笑，笑的挽今心惊。
“金隼你先下去，今天晚上的事不要走漏风声。”
“放心，明白。”金隼退下。
挽今拉她做到自己身边，深深地叹了口气。“阮紫。”
听到这个名字阮紫有一瞬间的怔忡，恍若隔世。她流落俺答三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她。在那里，她只有一个令自己觉得恶心生厌的名字——瑟夫人。
“我的事你应该听说过，我是扮作小厮混进随行队伍，偷偷溜出来的。”她看着挽今，眼光幽幽。
“我知道。你在俺答受苦了。”挽今看着她，缓缓垂下羽睫，仿佛又回想当初那个夜晚，她们围在母亲身边听故事。
“那次你女扮男装独自一人去俺答谈判，其实我一直悄悄躲在殿后看着你。虽是男装，但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我本以为你是会带我走的。”烛影幽幽，她的眼眸深不见底“可惜你没有。”
“对不起。”挽今温柔的抚着她的发“当时我公事在身，不敢考虑那么多。我本想趁如今密古那扎来到通州商讨封贡之际，让金隼悄悄潜入俺答大营把你救出来的。”
“是吗？”阮紫笑的凄凉，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我还以为要不是我扮作小厮混出来再趁着这夜色来见你。你便会弃我而去呢。”
挽今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去让金隼安排一下，你先去好好休息。以后就在我身边，再也不用去过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挽今笑着安抚她，阮紫默默的点点头，眼中雾气氤氲，看不出情绪。
月明星稀，挽今撩起帘布走到帐外让金隼身边跟他交代了几句话让他好好安顿阮紫，再回头看了眼那帐中阮紫被烛火勾勒的朦胧的身影，水眸深如古井，终是转身向沈相的帐子走去。
阮紫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阮紫了……
*
咳咳……咳咳……
挽今在老远就听见了沈相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只怕下一声就要断气一样。这通州气候干旱严寒，一天早晚冷暖极端，恐怕沈相这单薄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她还弱呢……挽今叹了口气，掀起帐帘走了进去。
她直奔主题，黑漆漆的水眸里满是真诚，直勾勾的看向沈离，小心翼翼的笑道“沈相国，看您的身体这样撑下去也不是办法。在下想，要不咱们早点回京吧，您也好好好调理调理您的身体。毕竟如今大邑局势动荡，圣上和太后也很需要你啊。”
沈离手中的密函一顿，可能连挽今也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脸上堆满了讨好的假笑。
他不喜欢。沈离微微蹙眉，继续看着密函。
……
沉默了良久，直到挽今也觉得这玩意儿不会再回答，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走时，沈离忽然开口
“好。”
“这样就同意了，你就不问问我原因？”挽今怎么也没想到平时总喜欢数落她的沈相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
“夏大人不是也没问我同意的原因吗。”他连头都没抬，继续看着折子。
沈离怒了！这是挽今的第一直觉，他每次叫她夏大人准没好事。
他有些不耐烦的抚了抚额头“我累了，你回去吧。既然你想早些回京便早些回去吧。”
逐客令。
挽今看着沈离，眼中光影闪烁，最后还是出去了。
哼，还真是个老狐狸。挽今走后，沈离冷笑一声站起来，一把将手上的密函扔在桌上。只见白纸黑字上两个简洁明了的楷体小字：“勿回。”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的容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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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隼，纤歌那边怎么样？那药……”睡前，挽今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了问金隼。
“主子你就放心吧，刘姑娘说了这药她下个月一定给您炼出来。放心，不要您一分银子的。不过……”素来惜财的金隼欲言又止
还要下个月啊，这个月她又得熬了……挽今郁闷的撇了撇嘴。
“不过什么？”她抿着嘴角看向金隼，扬眉问道。
“不过她说，一旦您吃下这药，她就与您断绝一切关系。景王府也再不会认您……”
挽今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又何尝不懂纤歌的顾虑，可是她也有她的苦楚……
不知道洛居正那边，现在还能够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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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特大马车上，两人相顾无言，四周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连同步行走在马车旁的金隼也不忍侧目。
这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几天，挽今也郁闷了几天。她觉得沈离这个家伙的脾气当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明明提前回京是他不问缘由答应的，她又没做错什么，现在又是别扭个什么劲儿！
果然贱人就是矫情！而之后沈离沈大人又一次毫不留情的展现了他的贱人本色。
一直在看奏章的沈相国嫌挽今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的他心烦，直接一脚把挽今踹了下去。美其由曰，此间山水独好，夏大人何不下车亲自看看。于是乎挽今就这样走了整整三天……
金隼默默的遮住了眼睛。这画面实在太美了，他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