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几人进到馆中时,便见一个一袭胜雪白衣的男子正拿着个小簸箕在抓药。他背对着众人,身材修长,宽肩窄腰,有松的挺拔,竹的高傲,玉的清冷,却也隐隐有独钓寒江雪的沉静孤寂。光看背影,便已让人屏息凝神,也难怪有传言道,济世馆的左公子才是世间第一俊男子。
众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言,等着他转过身来。
可左公子却似无人在旁,缓慢自如地择药,时而停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簸箕,似乎在思考该拿何种药。
不知过了多久,左公子才转过身,拿着簸箕走到了秦织卉身边,“可对?”声音富有磁性,低沉却能撩拨人心。
秦织卉看着簸箕中的药,神情一震,不由得抬头看向他。
一对英气逼人的剑眉,一分柔和九分冷漠。
一双深邃如潭的丹凤眼,三分蛊惑,剩下七分让人捉摸不透。
鼻梁高挺笔直,薄唇微微上翘,似嘲讽似不屑。
轮廓分明的脸近在眼前,攫取人心的双眼看着你,似笑非笑,似有情实则无情,若一只充满魅惑又带有致命危机的猎豹,只消你上前一步,便立刻葬入它腹中。
一旁的沈妙儿亦如秦织卉一般,看着他出了神。
“公子如何知道是这位姑娘的毒药?”李郎中抚了抚白须,想簸箕里的草药应该便是方才秦织卉给的毒药的解药。
左公子看着秦织卉,语气暧昧,“我不知,可美人当前,总需寻个借口说说话。”
这话一出,秦织卉心中莫名一气,竟是个风流公子!
“左公子既然知道解药,为何还愿意救我?”秦织卉问出心中的疑惑。这毒药秦千灵一直引以为傲,中了这毒的人便会呼吸微弱,形成假死,七天后若没有解药,呼吸便会真正停止。由于此毒用药复杂,秦千灵只做了三小瓶,两瓶分别赠与秦织卉和慕一为防不测,剩下一瓶便自己留着。本以为左公子即便能配出解药也消几天,可未曾想到他竟在看了毒药之后,立刻将解药配出。她并不怀疑秦千灵的毒术,即便是罗洛谨和秦卫衷都说她的毒术当今天下能比肩之人寥寥,如此看来,左公子被人称为“再世华佗”也不为过。
左公子终于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顺手将簸箕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唇角轻轻勾起,缓缓道:“我何时说过救你?不过……”左公子一顿,神情不变,“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便救你。”
秦织卉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禁一愣,再说话,声音却已有了警惕,“左公子的话未免有些奇怪,我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又会是何人?”
“如此,”左公子眉头轻挑,“李郎中,送客。”
“这……少堡主……”李郎中侧身向着欧阳肖,脸上的笑有些尴尬,送客之意已明显。
欧阳肖方要说话,便见秦织卉身子一软,好在一旁的沈妙儿和李郎中及时扶住了她,再看向她时,她已经闭了双眼,睡着了。
“这病委实奇怪,左公子,我看……”李郎中面露小心,言语有些斟酌道。
左公子看向他,眼中虽看不出情绪,亦未发一言,可李郎中却能感到他散发出的令人发颤的寒意。
“我们亦不知这姑娘的来历,只知她对岭祁山十分熟悉。”欧阳肖虽觉自己未经同意便将他人之事转告外人不妥,但如今情势下,若不能以武力相逼,便只有作此选择。
李郎中惊道:“岭祁山?可是那死亡之地?”
欧阳肖点头,“正是。我与堡内几十名弟子为魔窟所迫,不得已进了岭祁山。后来被这姑娘相救,将我们带出了山。至于她姓什么,叫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她身边可还有其他人?”左公子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声音清冷。
一旁三人皆是一愣,不知他何来此一问。
欧阳肖心中斟酌,却听沈妙儿道:“一开始,这姑娘的妹妹要将我们一行人赶尽杀绝,后来这姑娘及时出现将我们救下。如今想来,这一杀一救,未免有些…...巧了……”
左公子唇角勾起,饶有趣味地看向沈妙儿,说出的话却与众人正谈论的事无关,“原来还有一个美人。”
这话让沈妙儿白皙精致的面庞烫了起来。
欧阳肖似是未看到两人的你来我往,径自道:“我们把知道的都该说了,还望左公子为这姑娘解毒。”
左公子微微颔了颔首,却未发一言,往医馆后室走去了。
李郎中对欧阳肖道:“此毒甚是复杂,即便是左公子亦要花些时间来研制解药。若我估计不错的话,明日早晨解药便可研制成功。一旦有了解药,我定会第一时间差人将药送到府上。”
欧阳肖感激道:“有劳了!”
“应当的。”
送走了欧阳肖几人,李郎中亦到了后室。
“左公子,这毒存在一时,便使那姑娘痛苦一时,老朽斗胆问一句,为何不立刻将解药赠与他们?”
左公子左手拿着茶杯盖,轻轻将浮于水上的茶叶撇到一边,神色悠闲自若,“并非我有意为难,只是我拿不出这最后一味解药。”
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却让李郎中猛地抬起头,脸上竟是不可置信,“这……老朽以为左公子早已成竹在胸……”
左公子轻啜了口茶,缓缓道,“这最后一味药只有岭祁山上有,我只知解毒之法,却自认没有能力上岭祁山找寻那一味药。不过,”左公子顿了顿,语气饶有趣味,“有一人认得那草药,并且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它拿到手。”
“何人?”
“我方才配的解药里少了一味药,可那美人却未发觉,你来说说,这是为何?”
李郎中想了想道:“莫非那瓶毒药并非那位姑娘所制?恕老朽愚钝,这与那能上山拿药的人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系。”左公子轻轻一笑,眼中却丝毫未见笑意,“我漏掉的那一味解药,实和解她身上毒的解药同为一种。在岭祁山上如履平地,知晓各种植物的分布、药性,若非常年住在山上,能有此能力者,我怕没有。”
“这老朽倒是不敢有异议,老朽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从那死亡之地走出。左公子这一猜测,定是**有真。既然那毒药并非那姑娘所制,那很有可能便是沈姑娘口中的“妹妹”所制,左公子所说之人想必便是她了!”
“你明日去告诉天泰堡,此味药,名为‘护生草’。若三天之内寻不得此药,”左公子嘴角淡漠,声音却轻柔,“便准备好美人的殡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