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婚之夜
震天的锣鼓声响彻天地,喜炮响个不停。
沫瑾在一片喧闹之中,由人搀扶着,行了一连串繁琐的礼仪,只觉得晕头转向,待她坐到床边时,已是夜幕低垂,烛火通明之时。
屋子里悄无声息,一方红盖让她能见着的只有自己脚边的一方小地,她有些惴惴不安的绞着手中的红帕子,时不时的还能听到腹中传来的咕噜声。
忽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还未来得及定下神来,就听到了开门声。
“娘娘。”
沫瑾蓦地松了口气,进门的是梁晴派给她的丫头初心。
她伸手,缓缓挑起了盖头的一角:“怎么样?”
“外头正热闹得很呢,我看太子殿下一时半刻还脱不了身,娘娘还是自个儿先吃些东西垫垫吧,都忙了一天了。”
初心说着,端着一只小碗走了过来,还不忘轻柔的搅拌几下,方才递给她。
沫瑾端着碗拿着瓷勺愣了好一会儿,仍是原封不动的递了回去:“我没什么胃口。”
这种时候,她哪吃得下东西,虽说她下了决心,也认定了要和李旭做真正的夫妻,只是待真的拜了堂,入了新房,她却突然紧张起来,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儿,怎能不紧张。
初心无奈的接回小碗,想劝她一两句,却又觉得自己跟这个新主子将将认识,还不了解她的性子,自然揣摩不出什么心思来,张了张口便又闭上了。
“以后记着叫我夫人,我是太子侧妃,还轮不上这声娘娘,咱们可不能让旁人抓了什么把柄。”
沫瑾看着她站在桌旁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明明梁晴说初心也曾在宫里头呆过一些时日,按理应是十分小心谨慎的,怎么还能犯这种错误,看来,繁事还是需要她自个小留心些。
“是,夫人。”初心旋身曲膝一礼,甚是乖顺地应着,脸上丝毫不见异色。
“太子殿下驾到。”
沫瑾还想说什么,忽听得外头有人通传,忙七手八脚的拉下红盖头,初心替她整好衣裙,而后退于一旁。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沫瑾紧盯着自己脚尖那一块地儿,听着沉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床榻。
“见过太子殿下。”
初心的声音就近在耳旁。
“嗯,出去吧。”
李旭的声音有些沉、哑,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随即门又被关上。沫瑾静静地侯着,等着自己的新婚夫婿挑起喜盖。
然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好似李旭也随着初心出去了似的。
她憋得气闷,便伸了手,自个儿偷偷揭了盖头的一角怯怯地往外望去,扫视了一圈,才在临窗的位置看到负手背身而立的李旭,一身红袍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显得十分扎眼。
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半晌,也没见他动弹一下,沫瑾干脆大大方方的自个儿揭了盖头,反正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个意思。
“殿下可是不舒服?”
见他倚窗而立,久久无语,她忍不住出声相问,只因看着他的背影,总让她心里不安。
“舒服?这些日子以来,本宫的心里一直都不舒服,直到眼下,才觉稍好些。”
沫瑾顿住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何曾在自己跟前自称过本宫或是以太子身份自居过,然在新婚之夜,他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她听到了自个儿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安感隐隐扩散开来。
她自榻上起身,他缓缓回身,双眸淡漠的与她互视着。
“可知本宫为何纳你为侧妃?”
沫瑾的心已如沉到了谷底,听他此问,便知他娶她并非世人口中的情啊、爱的,只怕,便是自己之前所担心的,一切都要成釜泡影。
“本宫告诉你,也好让你绝了心里不该有的念头。”他左手反剪在背,慢慢踱到了桌旁坐下,顾自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本宫虽为太子,只是兄弟众多,这皇位最后花落谁家仍是未知之数,而本宫需要各方势力,你,名义上高光国的公主,便可助本宫得到更多的助力。”
沫瑾不自觉的咬着唇瓣,强压着涌上心头的恼怒。
原来到了最后,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她无用了,他还要残忍的将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她情愿就这样一直被他欺骗下去。
“为何要告诉我真相?”她紧攥着拳头,不甘的说道,“你明明可以瞒我一辈子,假装对我有着一丝情意,又何必在今时今日说破?”忽地,她勾唇冷冷一笑,“还或是说,你在我跟前,连装的念头都没有?”
“你到是有自知之明。”她边倒着酒,边讪笑地说着。
“你便如此厌烦我。李旭,我自问从无亏欠你之处,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我至此?”她哽着一口气,向着他吼道。
她不怪他将自己带至尉羌国却又弃之不理,然无法忍受他以欺骗她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放心,如今两国联盟已成,你已无可利用之处,本宫日后自然不会再对你怎样。你若安份守巳,本宫自会让你继续做这太子侧妃,衣食无忧。若你执意要兴风作浪,多生事端,就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他饮尽杯中酒,重重地敲落在桌上,起身走向门口。
“等等。”沫瑾叫住他,看着他站于门口的背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问道,“从始至终,你都不曾真心待过我,对不对?连在高光国患难的几日,都是假的对不对?”
他沉默许久,才答:“本宫再奉劝你一句,在这宫里,强求情爱犹如自寻死路,你,好之吧。”
说罢,他拉手扣住门扉一拉,撩袍踏出了房门。
沫瑾呆滞地站着,望着空洞的门口久久难以动弹,双眼空茫的失了原本的神彩。
似有夜风从门口吹来,夹杂着阵阵的虫鸣声,搅动着她本就不复平静的心湖
天还未亮,她的梦便已破碎。
“夫人。”初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神色局促不安,在门外进退两难。
“我累了,明日还要早起向太后、皇后请安,你也早点去歇着吧。”她返过身,不顾初心欲言又止的目光,一边走向梳妆台,一边抓着头上让她负担了一整日的饰品。
什么珠钗玉簪,那都是世人眼中的荣耀,予现下的她而言,却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一夜,沫瑾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是好像恍恍惚惚间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一幢空空如也的楼里面,不停的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很熟悉,但她推开一扇又一扇的房门,却始终找不到声音的主人,直到最后一间房,她满心期待的推门而入,却不曾留心脚下是万丈深渊,她笔直的掉了下来,而后便自梦中惊醒。
天色微亮,清脆的鸟鸣声和着昏沉的晨曦,似要带着人从沉闷中行走出来。
沫瑾撑坐起身,呆呆地望着窗子。
也罢,她就老老实实的做她的太子侧妃,至于母亲,看来只能等过些时日,托梁仲帮助派人去接了。
“笃笃”的两声,门外响起了初心的声音。
“夫人,可起身了?”
“进来吧。”她掀开被子,吸上绣鞋,在初心推门而入时,她已坐在了妆台前,握着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
“夫人,我来吧。”初心放下铜盆走到她的身后,接过了梳子细细的梳理着,不消片刻便梳出了一个精致的发髻,再缀上珠钗绢花。
待她想将一只彩凤步摇插进发间时,沫瑾伸手拉住了她:“不必太过招摇,免得落人口舌。”
“可是……”初心咬着下唇,面露难色,踌躇半晌才喃喃说道,“昨夜太子殿下未宿于夫人处,外头的人早都传开了,夫人若还是一味素雅,只怕那些下人就要欺压到你头上来了。”
想来,李旭这一走,初心昨夜也不好过吧。虽说她作为自己的近身侍女,不必和宫中其他婢女去挤大通铺,只是却也和不少人同住一个院子,想来已是听了不少的闲言碎语,在这宫里,对着主子攀高踩底的上位者大有人在,更何况是一个侍女。
“不管太子殿下宠不宠我,我都是太子侧妃,这身份不会改变,我也容不得他们的欺辱。好了,去帮我找身衣裳,记着,要庄重些,不能在太后和娘娘们跟前失仪。”
初心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凤钗,转而至一旁的衣柜翻了翻,取出一套桃粉色底,大朵繁花的衣裙。
沫瑾看了看,眉头微微一挑,却还是没说什么,起身换上。
两人洗漱之后,便出门向着安宁宫急行而去。
待到了太后处,经过层层通传,她才得以到了殿门外,远远便看到皇后背身而立在殿门前,便上前行礼。
“妾身沫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侧头打量了她一眼,片刻后才聚起笑容,伸手示意她起身:“起来吧,没曾想你也起得这般早,新婚燕尔的,晚来些给太后请安,太后她老人家也会明白的。”
“妾身不敢造次。”沫瑾垂头回着。
以她的猜测,皇后和太后不合,焉知皇后这翻话是不是反话,看着她与太后亲近而想陷害她。
“娘娘,夫人,太后已起身,请随奴婢来。”殿门缓缓而开,一个宫婢出得殿来,先是一礼,这才说道。
站于前方的皇后伸手,由一旁的侍女搀扶着,稳步踏上了高阶,沫瑾紧随其后,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