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疑云重重如遮纱
沫瑾本在院子里闲逛,寻思着虽秋风清爽,但今日的日头稍嫌烈了些,正打算寻个阴凉之所避避,然还未寻到好去处,便看到李旭大步流星地冲着自己走来。
待走到近处,她曲膝而礼:“殿下。”
“你大哥让你且在后院呆着,父皇还未到,前头闹哄哄的,你怕吵,还是暂且在此处坐坐吧。”李旭说着,转头看了看四周,见着不远处有株大树,忽地伸手拉住了她,“走,咱们去前头。”
沫瑾被他不由分说的拽着走,只得尽量迈大步子跟着他到了树荫之下。
很是凑巧的,树荫之下摆着块大石,李旭松了手,沫瑾忙收回,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像是怕被旁人瞧见着似的。
李旭轻吹了吹大石上的浮尘,又像是怕不干净,撸了衣袖子又蹭了蹭,这才将还在出神的沫瑾一把拉了过来,按坐下身,自己紧挨着她坐下。
此时的沫瑾却如坐针毡,视线左右旁顾就是不敢看向身旁之人。
“梁仲可有同你说近日宫中之事?”然李旭似未察觉她的尴尬,只是抚平衣袍端坐着,偏头问她。
沫瑾怔了怔,觉着十分难答,倘若说大哥同她提了,只是,一来到底他指得是何事,她还未知,二来,若说大哥说了,他是否又会怪大哥竟将宫中秘辛之事告之了她。
可若回大哥未说,她又怕他一时兴起,絮絮叨叨地同她说上半天,她可是半点都不想听他提及宫中之事。
正当犹豫之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人,搅了李旭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与她独处的机会。
“沫瑾,原来你在这里啊。”匆匆而来的,是赵言,许是走得急,脸色看着不大好。
“怎么了,你找我有事?”沫瑾趁机起身,望着她。
赵言摇摇头:“到也没旁的事,只是皇上来了,但莫王没来?”
“莫……”
沫瑾担心真得出了事,否则,莫王怎可能不来。
“三哥前日夜里已出发去边陲了。”李旭在旁说道,引得两人都看向他,“虽说南陵遣了使臣而来,只是三哥担心这是狡诈的南陵使得缓兵之计,故而奏明父皇,先行独自回去了。”
莫王先回边陲去了,那梓莯呢?
她也未听旁人提及她可有随莫王回来,只因她一介女流私自前往军营,本就是桩不能大肆宣扬之事,身旁除了赵言还知晓此事,其他的,怕在通城里也没几人知晓吧。
只是她问过赵言,连她也不知梓莯此次可有随同而回,即便眼下心中疑虑万千,也不知该问何人。
“我们与南陵宿敌以久,此次他们退兵实在奇怪,我们本以为是他们起了内乱,然派了人去查,也没查探出什么消息来,所以,我们怀疑,此次是他们使的计,父皇好不容易才被我们说服,放三哥离京的。”
沫瑾闻言,秀眉一跳:“殿下的意思,原本皇上是不肯让莫王离开?”
李旭沉稳地点了点头。
沫瑾侧头,与赵言互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自古以来,帝王之心最为难测,他们对旁人的信任,皆凭自己的心思,便是自个儿的亲儿,他们也要时时提防,防着他们谋夺自己的皇位。
如莫王这般上马横槊便能威摄四方的,焉能不让皇帝忌惮的,那怕那是亲儿,亦是如此。
沫瑾见识过后宫的种种阴险计谋,能想象话本里讲述的那些宫中秘辛之中的真假,于历史滚滚之流中,朝代更替,有多少亲儿兄弟为了皇位而双手沾满鲜血,又有多少人,提刀相对的,是自己的亲人。
她虽信莫王不曾有谋逆之心,然皇位上的那位,便是面对自己的儿子,却不会有她这般的笃定。
“那莫王妃呢?”沫瑾抿了抿唇,问道。
李旭挑眉:“三嫂么?她自然如以往一般,在王府内等着三哥回来,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打理好王府上下,便是对三哥最大的助益了。”
沫瑾听了,放下悬了许久的心来,至少李旭不知梓莯曾离开王府远赴边疆,也许她悄无声息的回了王府,也或许此次她本就未随莫王回来,总之,旁人不知她离开过王府便好。
“好了,咱们该去前头了。”赵言眼见着他们二人一个出神,一个盯着另一个也出神的模样,不由开口打断了做木头桩子的两个。
沫瑾回神,冲着她点点头,心想着也是,她总不能比新娘还晚出场吧,便转了身跟着赵言往前头走。
李旭不近不远的跟着,中间始终隔了十来步路远的距离,赵言微微回头望了身后之人一眼,伸手将沫瑾拉近了一些。
“怎么了?”沫瑾不解地招头看她。
“无笙近来查到些消息,我想来想去,觉得有机会你还是同你大哥和他说一声吧。”
沫瑾顺着她眉眼示意的方向望去,扫了眼身后那个正很有闲情逸致的赏景之人,压着声音问道:“何事?就不能你去同他们说吗?”
赵言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赖得同他废话嘛,他事儿太多了。”
沫瑾紧抿着唇瓣,忍住笑意,清清了嗓子道:“那你说,无笙查到了何事?”
“无笙回来之后,我向他提及你们被绑架之事,说到这个处于暗处的势力,他便说替我们查查,没想到这一查,到是真被他查出不少东西来。”
沫瑾皱着眉头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许是不知,原本赵启霖想绑的,只有梁晴,只因那时你同她在一起,才会被他们一道儿带走,而这掳人的计策,也并非赵启霖的主意。”
沫瑾看了她一眼,讪笑道:“我也猜是如此,那赵启霖看着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心无点墨,便是如此简单的计策,我瞧他也想不出来,绣花枕头稻草心,说得便是他这种人吧。”
赵言闻言,咯咯地低笑起来:“你这张嘴啊,何时也变得如此伶伢俐齿的。”
“我这不是向你学得这种股子毒辣么。”
“去,少扯上我。”赵言睨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那赵启霖确是个没脑子的,不过,他身旁有个谋士,却是耍得一手好计谋,只可惜……”
赵言说着说着,忽又停了下来,惹得沫瑾好奇的望着她,顺着她的话意想了想:“可惜什么,可惜是个坑主子的谋士么?”
任她怎么想,都觉得掳梁晴这个计谋实在是个下策,若真如赵言说所,那是个心机深沉,满腹谋略之人,又怎能整出这场似闹剧的绑人事件来。
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点能作解释,那便是这位谋士并非是真心相助于赵启霖。
只见,赵言缓缓地点头,伸出一指轻点了点她的脑门:“我看近段时日,你到是聪慧起来了,看来经此一事,对你而言,也是桩好事啊,至少,你如今会用心去想了,往日你可真是懒得让人气得牙痒痒。”
然沫瑾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伸手轻抚了抚额,复又若无其事的同她踱着步子。
“的确,那谋士虽说在赵府多年,只是无笙在查探此人身份之时却发现,这人原是成王李承的幕僚,后来成王被赐封地离京,这满府的谋士自是各寻出路,而那人昔日籍籍无名,自然他的去处也未被人留意。”
“那你们是怀疑,这个人是成王安插在赵府的眼线?”
沫瑾猛得停步,侧身抬眼望着她,眉头紧锁,不由心思起伏。
倘若事情正如她所猜想的,那事情牵涉到成王,想来其背后的阴谋便不是他们想得那般简单了。
“不错。”赵言叹息了一声,回头看看身后的李旭,见他果然因着她们二人的突然停步而好奇的探头望来,便继续拉着沫瑾往前走,“你也该明白,古往今来,那皇位对着皇族之人,有着莫名的诱惑,相来成亲王也是如此,咱们不得不防。”
的确,赵言的担心,正也是她的担忧,百年来,为了这个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死了多少人,怕是连最终坐上皇位的那个也说不清了,只要能得到那份荣耀,死对于他们而言,那都只是寻常。
若说成亲王密谋谋逆之事,沫瑾也相信。
“这事,还是早些告诉大哥他们,若说只是我们多虑了那还好,然若事实真是如此,那尉羌国怕是又要内乱不休了。”
沫瑾轻叹了一声,悠悠沉下心绪来。
虽说,她来尉羌国时候儿尚短,只是如今她却将之视作了自己的家国,不愿见到这片土地被战火波及,百姓流离失所,遍地荒无。
“是啊,若打起仗来,受苦的又是百姓,咱们也是要离开此处的。”赵言亦微仰起头,溢出一声轻叹。
往昔她四处漂泊之时,还未所有察觉,而今在一处呆得时候儿久了,若让她再次起程去往别处,她还真得有些不愿了,特别是如今有了安素阁,这么多人实在不好安置。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前院,看着突然间多了起来的人潮,沫瑾忙垂下了头去,紧挨着赵言的身子,尽量往边上缩去。
此时,身后的李旭快步越过了两人,走到了前头,进了正厅。
“赶紧的赶紧的,吉时快到了,快去看看小姐好了没?”莫甫站在厅门口,催促着一个婢女去后院,视线扫过看到沫瑾,忙走了过来,“瑾小姐,从这里走吧。”
说着,他引着沫瑾看向一旁的偏厅门口,沫瑾浅笑着点点头,有感于他的心思细腻,不亏是相府多年的老人了。
沫瑾与赵言相携自偏厅而入,此间的偏厅与正厅相通,她从此处进入,便径直接到众人的后方,不会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