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绝迹于世间
战莲心与朔尘缘回房后便没再出房门，时间一晃到了次日午时，用膳的时辰到了。
黑糊糊的药汁盛在翠绿色的小碗内，浓郁的苦味就像扇动翅膀的蝴蝶在不大的房间内四处翻飞。
朔尘缘噙着一抹淡笑，眸光柔和的凝睇着犹豫不决的人儿。
玉指最终还是端起那比掌心大不了多少的小碗，“阿尘亲自熬的，我一定会喝。”语毕，战莲心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阿尘不用多说什么她都会喝。
在她还没有感受到最大的苦味时，一颗甜枣已送入她口中，“我不会让心儿尝到最大的苦楚。”
战莲心听着耳边的呢喃，尝着口中的甜味，那黑沉沉的药汁果然没有想象中的苦。
“小姐、公子，奴婢前来布置午膳。”门外的丫鬟受了寒冰功的苦，当真比昨日恭敬很多。
喜气洋洋的房间除了苦涩味，还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很淡很淡，像栀子花又像桂花，沁人心脾。
战莲心扫了一眼轻烟缭绕的香炉，冷声道：“进来。”语毕又凝视着朔尘缘，“阿尘会不会不喜欢蕊娇送的东西？”
“能护着心儿就好。”
在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中，丫鬟手脚麻利的将午膳摆弄好。
战莲心睇丫鬟受伤的右手臂，已经活动自如，看来城主府的医师不容小觑啊！“你的手恢复的很好。”
这句话让准备离开的丫鬟顿住了脚步，恭敬的垂着头，“回小姐，已无大碍。”
苦味散了大半，幽香渐浓，丫鬟清明的眼眸变的混沌。
朔尘缘单手撑颚，眉眼含笑的凝睇着身旁的人儿，心儿认真的模样在他眼中可爱至极。
药起作用了！战莲心细细的打量着失了神的丫鬟，一身丫鬟打扮却多了一份丫鬟不该有的大家之气，五官也是清新端正，像极了闺阁之中的小姐。
“你是丫鬟？”从那细皮嫩肉的手掌就不能符合丫鬟这个身份。
丫鬟低着嗓子，神情恍惚，“是丫鬟。”
战莲心双眼微眯，“什么丫鬟？做些什么？”
丫鬟静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是城主的贴身丫鬟，只给城主锤肩、捏腿、穿衣、吩咐下面的丫鬟做事。”
难怪官媚人身旁的丫鬟完全不会看脸色，真正的贴心人被派到她身边了！“官媚人将我们引到万图城的目的？”
“城主想报仇。”
原来那日官媚人说的真的，不过这些事里面总有些不对劲，“城主府医师是谁？”
“薛晋。”
闻言，朔尘缘嘴角隽起一抹弧度，眼眸精光一闪。
“薛晋什么时候到的万图城？”
“两年前。”
战莲心看到朔尘缘脸上的笑意，确定这个薛晋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万州城的泉水是不是他下的药？”
“两年前是另一个医师，这两年是薛晋。”
“薛晋是怎么进城主府？”
“城主府的医师死了，城主派人去寻的。”
“下去。”
“是，小姐。”
丫鬟动作利索的出了房门，这探寻消息的时间不过是短短一瞬，有心之人想怀疑也不觉得这一瞬能做什么，况且还是在房门大开的情况下盘问。
战莲心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没有一点胃口，“没想到守在我们身旁的是一条大鱼。”
银针插入鱼肉，再取出，擦拭干净，再插入青菜，取出，擦拭干净……
朔尘缘动作优雅的重复着试毒的过程，“因为我们太过特殊，所以身边要安放一条大鱼，她才安心。”
“也正是这条鱼我们才能套到消息……”战莲心手中的玉箸轻戳着碗中的鱼肉，“双易若被人抓住，我的事也会被人知晓。”
朔尘缘动作一顿，轻声说道：“不若将双易封嘴。”会不会说话不重要，只要能照顾好她就好。
“不行，双易还要嫁人。”她怎么能为了她自己毁了双易。
朔尘缘将她碗中烂如泥的鱼肉挑在桌上，又重新夹入一块鲜嫩的鱼肉，“心儿都未嫁给我，心儿身旁的人怎么能嫁！”平稳的声线透着点点无奈，他已万分后悔定的婚期。
战莲心不情愿的夹起鱼肉放入口中，不得不说这城主府大厨的厨艺很不错，再简单的食材做的也非常可口，“我们如今与新婚夫妻有何不同？”就连这新房他们都住了好几日了！
“有很多不同，大婚和洞房花烛夜。”朔尘缘喟叹道，算来算去心儿还是他生命里的变数。
‘咳咳咳……咳咳……’战莲心本就皮薄，听着他明目张胆的说，一时不察被鱼肉卡住了喉咙，一阵好咳。
‘咳咳……咳咳咳……’
朔尘缘将盛好的药膳递到她嘴边，眉头轻拧，手掌轻拍着她的背部，柔声道：“先喝些药膳汤。”他不该在心儿用膳时说这样的话。
战莲心轻啜一口药膳汤，靠在他怀中缓了缓气。
房里的幽香逐渐淡去，莹白中带着浅灰色的碗筷逐渐变的透亮，浅淡的灰色已经褪去。
朔尘缘无意一瞟，霎时间从脚底升起一片寒意，箍着怀中人儿的手臂倏然收紧，“灰刹……”
说话间门外的丫鬟一阵胆寒，侧耳倾听着房中的动静，果然没了那位小姐的说话声，脸色一喜，步履轻巧的离去。
怀中的人儿已没了意识，朔尘缘将一旁的披风裹在怀中人儿身上，手指一转，床榻之上的包袱已稳稳落在他手中，夏风一起，红纱喜帐内已没有了人的身影。
“城主，事成了。”丫鬟覆在官媚人耳边说道。
官媚人妖娆一笑，指尖摩挲着嫣红的嘴唇，低笑道：“看来薛晋给的灰刹果然很厉害，这几日下了这么多次药只有这次成功了，这城主府的人本事大啊！”
丫鬟蹲在一旁，轻手锤着她纤细的腿部，“城主这么厉害的人都忌惮着那两人，说明那两人本事大，医师本不是城主府的人，只有他制住了那两人便说明了城主培养的人没有能耐越过城主去，城主不必怕有人能威胁到城主的位置。”
“是啊！本城主的心思都逃不过你那双眼睛啊！”
“城主过誉了，奴婢伺候城主十多年，做到如今这般已是费尽了心思。”
官媚人一手将丝被盖于娇躯之上，徐徐问道：“你可知灰刹是什么？”这十多二十年的时日，她唯一的消遣就是告诉身边丫鬟她想说的事。
丫鬟跪坐在一旁，轻声道：“奴婢不知。”说话间这几日一直伺候官媚人的丫鬟端上了水果。
“先尝尝，看这葡萄味道如何？”官媚人半阖着眼眸。
丫鬟捻起一颗深紫色的葡萄，动作轻柔的将果皮剥下，送入口中，几番细致的品味，喟叹道：“没有丝毫酸涩之感，很甜。”
“那你多食些，本城主继续说说这灰刹……”
“是，城主。”
灰刹是深达几千米的地洞产物，是洞中的气体，若是将此气体从地洞中取出便会附着在一些金银玉石上，被附着上的器物会呈现一种极淡的浅灰色，除了遇到热的东西，否则灰刹会一直附着在器物之上。
灰刹遇热之后会慢慢变成气体，这种气体让平常人会头晕目眩，窒息之感，口鼻血流不止，等过了三天灰刹的毒性会自行消除。
灰刹生于地底，长于阴寒潮湿之地，其寒性偏于湿寒，若被体质偏寒或内功阴寒的人吸入体内，会使人昏迷不醒，刺激头部，灰刹喜寒自是不会排出阴寒之人体外，若是不将灰刹化解，昏迷之人会因长时间没用吃食而枯竭而死。
官媚人一直想除掉卓天意，所以对卓天意的了解也很透彻，可是卓天意的寒冰功太强，以致于官媚人费了好些心思才让人找到灰刹此等几乎绝迹于世间的气体。
官媚人本想用灰刹对付卓天意，可是就这样简单的对付卓天意，完全不能让她解气，也辜负了她这十几年的时日，这才将灰刹用在战莲心身上，谁让她们两人那般像！
“你派人跟着他们，本城主报仇之日快到了！”
“是，派了两名回客跟着。”
官媚人眯着眼，静静的听着丫鬟的安排，这个安排她还是比较满意，除了回客能跟踪那男人，这万图城怕是没有能跟踪的人，“那就好，本城主乏了，你将葡萄吃完就退下吧！”
“是，城主。”丫鬟乖巧的垂着眼眸，静静的剥着葡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那张没有血色的唇中。
赌场。
少天云难得没有颓疲的模样，此时完全是横眉冷对着突如其来的某人，“我要看看她。”修长的食指指着朔尘缘怀中的人儿，这男人一来就让他出城，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心儿想让你出城，此刻她受了伤必须出去。”朔尘缘冷眼看着少天云，若不是心儿想让这人出城，此刻的他已经直奔城外，“你若出城，你的亡妻或许能活过来……若你想通了，带上城主府的薛晋，沿路我会留下记号。”
语毕，房里只剩下一脸苍白的少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