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子卿出去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
眼看着天空中泛起鱼肚白，子卿仍没有音讯，洛伊不禁有些担心，刚要出府去寻他时，将军府的大门开了。
子卿怀中抱着一个姑娘，那姑娘似乎昏迷了，一只手从子卿怀中垂了下来，黑发与子卿的外袍融为一体。
他的面色异常焦急，看见洛伊在，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语气急促地说道：“洛洛，救救她！”
洛伊让子卿把她抱到自己的厢房，手指搭上了那姑娘的腕间。
她认得这个姑娘，就是上次她和秋绫在别院外见到的那一位，烟雨阁里的头牌柒玥姑娘。
秋绫气鼓鼓地站在一边，时而瞟瞟洛伊，又瞟瞟床上的那位姑娘，脸色甚是不好看，少爷抱了个外人回来，自家姑娘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柒玥的妹妹站在床边，秋绫的神色尽数落在柒颜眼中，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眼中尽是不屑。
洛伊站在桌边开了一副方子，交给秋绫：“去把药开了。”
秋绫没有反应。
洛伊拉过秋绫的手，把她带出厢房，道：“怎么了？你不希望少爷带别人回来？”
秋绫神色慌张地摆摆手，道：“不是，奴婢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洛伊叹了口气，眉头微皱：“那是为何？”
秋绫看了洛伊一眼，张了张嘴，半晌之后，嗫嚅着说：“姑娘……少爷都带别人回来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呢？奴婢看着都觉得生气！”
洛伊看了秋绫一眼，心中一暖，缓声道：“少爷是带了位姑娘回来，但在她面前，我首先是位大夫。”
若说她看见子卿怀中抱了个姑娘回来完全没有感觉也是不可能的，她方才看见那姑娘时，心里的确有一瞬的不舒服，但那是因为她来这里这么久，第一个认识的人是子卿，最熟悉的人也是子卿，她待子卿，充其量只有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培养出的亲情，剩下的，全部都是愧疚，一半是对子卿的，因为自己已不是梅若，却还累他照顾这么久，另一半却是对楚笙的，洛伊再见不到楚笙，所以只好将自己对他的愧疚尽数补偿给子卿。
但，她毕竟还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本能。
秋绫半张着嘴，姑娘的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洛伊说：“姑娘说的是，秋绫知道了，秋绫这就去开药。”
洛伊将给柒玥的药煎好，亲自送到厢房里，子卿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等着柒玥醒过来。
出门时，一直跟着柒玥的那个姑娘拦住了她，一脸的骄纵，说出的话虽是在求人，却没有一点求人的语气：“我姐姐病了，不知姑娘能不能把这厢房让给我姐姐住？”
秋绫眉头一竖就想拒绝，却被洛伊拦住，她点了点头，只是语气没有方才那般缓和，透着丝丝冷意，道：“可以。”
那姑娘露出一个笑容，挑衅地看了秋绫一眼，趾高气扬地从她面前走过，似是无意地狠狠撞了她一下，推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洛伊瞥见房间里的柒玥已经醒了，子卿正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
她试了这么久，发下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喜欢上子卿，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梅若，早些放手寻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做夫人也是好的。
况且……洛伊凝视着厢房的门，像是能透过窗纸看见子卿的身影一般，她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决绝，转头，却看秋绫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
洛伊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秋绫又怎么了，就看她抹抹眼泪，有些哽咽又有些欣喜地说：“姑娘，你终于也觉得少爷太过分了，是不是？”
柒玥醒的第二天，子卿一整日都在房间中陪她，柒玥占了洛伊的厢房，她没地方住，只好跟秋绫挤在一起，也整整一日都没见子卿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
只短短一日时间，府里谣言四起，有不少丫鬟都聚在一起咬耳朵，看见洛伊和秋绫走近，才匆匆忙忙分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洛伊想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却不在意，自顾自地看书，丫鬟们说了几次，见她没有反应，也就没了兴趣。
厢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洛伊正坐在走廊里看书，见柒颜一脸傲气地走了出来，对着洛伊劈头就问：“你的丫鬟呢？”
洛伊把目光落回书上，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地回到：“我让她回家了。”
柒颜噎了一下，拉下了脸，毫不客气地说：“我姐姐想吃东西了，她不在，谁来服侍我姐姐？”
洛伊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方才既说是她我的丫鬟，如何处置，也是我的自由，柒姑娘若是不认得去厨房的路，路上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是了。”
柒颜狠狠地瞪着洛伊，却见洛伊仍低着头理都不理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顺着走廊跑了，她姐姐还在吃药，纵然她再不满，也不敢得罪洛伊。
柒玥养了七天，身上的病早就大好了，子卿却没有让她离开，也没跟洛伊解释。
洛伊倒不是很在意柒玥，她和秋绫已经在府中寻到了住处，每日不用跟柒玥姐妹打交道，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她对柒玥没什么不满，只是她妹妹的骄纵让洛伊有些反感。
离子卿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洛伊忙着帮他准备出征时要带的衣服，突然想起萧迟送给自己的两枚玉佩还留在原来的厢房里。
那玉佩是萧迟送的，她不愿意带，但送给子卿倒是无妨，她在将军府中，做不了什么，只盼着这两枚玉佩能保子卿的平安。
洛伊敲了敲门，推门走进去，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眼尖地瞥见子卿正在把什么东西往怀里塞。
他坐在桌边，与柒玥坐在一起，手上还拿着一根毛笔，看见洛伊进来，脸上露出一点不耐，问：“你来做什么？”
洛伊看见子卿的表情，愣了一下，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子卿，不知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我来取几样东西。”
她打开原本放玉佩的箱子，里面尽是她没见过的衣服。
门口传来脚步声，柒颜走了进来，看见洛伊，惊叫一声，跑过去，猛地合上了箱盖，洛伊躲闪不及，被箱子夹了手。
子卿看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又立刻隐去了所有的神情。
洛伊背对着柒颜，听见她尖叫道：“你怎么随便翻我的东西？！”
她被夹了一下，手指生疼，也不愿与柒颜计较自己放杂物的箱子为何突然放满了柒颜的东西，忍着没有倒吸一口冷气，说：“我之前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什么东西？”柒颜警惕地挡在箱子面前，看着洛伊。
洛伊张了张嘴，见子卿和柒玥望了过来，目光一闪，子卿的领子里露出一根细绳，她问道：“你戴的是什么？”
子卿把绳子抽出来，上面正系着洛伊想买的那块玉佩。
柒玥的身子微微前倾，领子里也滑出一块玉佩，她轻声笑道：“公子这个玉佩真好看，与我的倒像是一对。”
洛伊松了口气，无论这玉佩是怎么到的子卿那里，无论那块玉佛在谁那里，只要子卿戴着，就够了。
洛伊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后，出了房间，期间再没与子卿说一句话。
幸好她当时没买这两块玉佩！
子卿望着洛伊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转头对柒颜说：“你出去吧！”
柒颜还想在说什么，一抬头，看见子卿的眼神，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瑟缩了一下，帮子卿和柒玥带上了门，走了几步，心思一转，又悄悄退回到厢房门口，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见。
她心中不甘，悄悄在窗纸上捅了个洞，凑近了往里看。
子卿背对着她坐在桌边，不知在干什么，倒是她姐姐，手里拿着一根毛笔，正埋着头不知在写些什么。
她撇了撇嘴，觉得无趣，转头，正看见洛伊的丫鬟走了过来，心思一转，朝她走过去，笑道：“秋绫姑娘，前几日我姐姐病了，是我的态度不好，我在这里向你赔罪。”
秋绫怀疑地看了柒颜一眼，但她前几日除了性子有些骄纵，也没什么得罪了自己的地方，今日见她笑得真诚，板着一张脸说：“如何赔罪？”
柒颜挽过秋绫的手，笑道：“我亲手做了几道小菜，只是不知合不合秋绫姑娘的口味。”
她把秋绫拉到一处凉亭里，凉亭中的石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和两副精致的碗筷。
“姑娘还等着我给她送东西，姑娘的好意秋绫心领了。”秋绫说着，把手中的盒子抱得更紧，匆匆朝洛伊的住处跑去了。
柒颜紧紧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恨恨地跺了跺脚，扔掉了手中的筷子。
她冷笑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秋绫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