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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清茶

    惜禾换上一身水蓝色衣衫之后,更加不明白苏湾湾要干什么,这身衣服,是她身为苏湾湾的护卫时常穿的。

    她是要怀旧么?

    惜禾摇摇头,心想,苏湾湾必定不会的。谁会有那么大的心胸?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她是不会奢望苏湾湾原谅她的。

    她看着一身蓝衣的自己,觉得……嗯?怎么说?看起来不是很合适,她已配不上这样纯粹的衣衫。许多人都以为她为了权利地位不顾一切,事实上也是如此,包括现在……她时常都在想着如何谋害苏湾湾。可是,每个人的灵魂都是有共通性的啊,她也是会忏悔的,也是会难过,会伤心。

    她复而摇摇头,惜禾,抛弃这样软弱的自己,一个人,只有强大了,别人才不会欺负你。

    她出来后,兮兮带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一阵茶香扑面而来,她不禁感觉心旷神怡,问兮兮道:“皇后娘娘烹的什么茶?”

    兮兮笑,一脸神秘,她想,娘娘果然是料事如神,连珍妃娘娘要问什么问题都提前算好了,是以,她便依着苏湾湾教她的回答道:“这是宜城清茶,清香怡人,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惜禾喃喃自问:“一直以来只听说过宜城酒烈,倒没有听过清茶怡人,这倒是怪事一件。”

    兮兮刚欲回话,苏湾湾的声音传来,空灵淡然,“兮兮,可是珍妃娘娘到了?”

    兮兮向着里面应了一声,又对着惜禾道,“娘娘这边请。”惜禾寻声而去,兮兮则悄悄地退了出去。

    书架尽头,红色裙摆隐隐显露,惜禾心想:幸亏我没有多想,她自己穿一身宫装,怎么会是为了怀旧呢?惜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多想也只是你自己矫情罢了。

    惜禾信步走上前去,却看见一袭红衣的苏湾湾……与往昔的无异,除了胸小些……雪白的腰腹露在外边,一如往日的惊艳。但惜禾抬眸之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就算穿了一身红衣,也不能代表着什么。

    她走上前去,声音响起:“姐姐,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呐。”

    苏湾湾并没有回过头,将开水倒进茶盅内滚了滚,又将它倒入废池中。做完这一切后,她淡淡开口:“惜禾,坐吧。”

    一丝诧异飘过惜禾的眼眸,突然整这么文艺干什么?心里一阵发慌……她敛眸坐下,“姐姐?”

    苏湾湾替她倒了一杯茶,微微一笑:“惜禾喝茶。”

    惜禾越来越觉得这种气氛之诡异……莫不是茶中有毒?看茶汤碧绿……不会有毒吧?

    苏湾湾看她犹豫,面上有些难过,却又坦然而过,端起茶盅一饮而尽,道:“惜禾,不用担心,茶中无毒的……之所以泡宜城茶喝,也是在想,我们姐妹,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变得亲密无间,相信彼此了呢?”

    惜禾不禁有些动容,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惜禾怎会怀疑姐姐?倒是姐姐你,一口喝了一大杯,这可不是茶人应有的风神才对。”

    苏湾湾一愣,惜禾这算是反将一军?随即一笑,开口道:“是是是……要想留有茶人的风神,是多么不容易。这一年,我一直在想,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要保持着自己的风神和骨气。却没想到,在王都的一年,失去了太多的东西,甚至连梦想都消弥了……”

    “至今为止,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做得对不对,但是我也不后悔。至少曾经选择的时候,我相信那是对的。”

    惜禾有些愣神,也有些嘲讽。她果然还是在怀旧么?其实每个人都是会怀旧的啊……她也会,她也会被这样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所感染。是以,她此刻并不想过多的打击苏湾湾,她只轻轻开口:“姐姐老是想过去的事情做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老是想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姐姐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人这一辈子,本来就是这么无聊与无奈,想着过去,就只会活在过去的记忆里,一辈子也出不来。”

    惜禾看了苏湾湾一眼,见她依旧是一副含笑的样子,便继续道:“活在过去,也会死在过去。”

    苏湾湾略微有些惊讶,料想到能够说出此话的人也必定是曾经很大一段时间活在过去的人。她道:“回忆,其实也不尽如惜禾所说之可怖,回忆,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很美好的。”

    惜禾不可置否地一笑。苏湾湾看了她一眼,道:“就如惜禾,曾经是多么地喜欢师兄。”

    惜禾道:“姐姐别开玩笑了,我不喜欢他的,惜禾喜欢的,只有皇上一人。”

    苏湾湾淡淡一笑,静静地喝着茶,告诉她一直以来都想告诉她的:“惜禾,一直以来,我都想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是我愧对于你,也是我唯一一件愧对于你的事。”

    惜禾抬眸,“姐姐在说什么?姐姐从未对不起我,其实,又哪里说得上对得起对不起呢?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命运。她们生下来,就是带有一定的责任和使命,直到……她们死去,化作尘埃。”

    苏湾湾接口:“惜禾,你听我说——这件事,如果我早早地告诉你,你的命运,也不会如此……这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惜禾突然觉得苏湾湾神色不对,难不成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为什么觉得,苏湾湾在忏悔?她不由得正色,问:“究竟是……什么事?”

    茶香在屋内渐渐散开,苏湾湾静静地感受茶香,放佛那样能使她的心灵得到安宁,她闭上眼睛,心想:该是告诉惜禾的时候了,不能再让她不知真相的活下去,就像平原雪对她的欺瞒一样。

    她缓缓开口:“惜禾,皆因我喂你吃碧落草而开始。”

    “碧落草?”她抬眸问道,碧落草?相传是使人忘忧的神药。她继续说:“姐姐,提碧落草做什么?碧落草不是使人忘忧的神药么?为何要喂我吃?”

    她闭上眼睛,眼皮沉沉地垂下,拥有如此眼皮的人,她此刻的心情想必也是很沉重的。半晌,苏湾湾睁开眼睛,开口道:“还记得六月之前,你在宜城遇到皇上之时么?”

    惜禾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其实你那次是去找姜玉师兄,你是去找他啊。没想到遇到危险,你被环佩......师兄也被皇上带走。”

    惜禾不解问:“我被环佩......是什么意思?”苏湾湾心中虽然难过,却还是打算告诉她:“与你行鱼水之欢的人,其实是环佩。惜禾......你可能不相信,但这是皇上亲口告诉我的。”

    惜禾愣住了,直直地愣住,环佩?怎么会是环佩呢?不,这不可能,皇上明明也亲口承认了的。不......怎么会是环佩与她行鱼水之欢?她笑得讽刺:“姐姐,还提那件事做什么?那个事,皇上也是亲口承认了的,你为何还抓住不放?”

    苏湾湾道:“这件事......暂且不提,惜禾若不愿意相信,事后可以去问皇上或是自己去查,仅仅一个杏色香囊,是证明不了什么的。”

    惜禾不可置否地一笑,苏湾湾这样说服她,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湾湾端起茶盅,在嘴边一扬,轻轻地嗅了嗅,呷了一口茶,道:“惜禾你可知道这宜城清茶为何如此香?”

    惜禾摇摇头,漠不关心的样子:“香倒也有几分香,就是喝了几口没什么味道,让人记不住。姐姐,今日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让我喝几口茶?挑拨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么?”

    苏湾湾把她准备起身的身子拉下来坐着,她道:“惜禾,你别急,总归来说,性子急了不是一件好事情的。”

    惜禾依言坐下,只是闷着生气,斜躺在椅子上面,要留我下来就留我下来吧,厌烦你不和你说话便是,懒得管你。

    不知不觉,惜禾竟幽幽地睡着了,知道她睡着,苏湾湾才微微一笑,真好,惜禾能够想起来了。原因无他,原来是苏湾湾在清茶中下了碧落草的解药,这还是上次从她抠门的哥哥初尘手中抢过来的。

    就是想着惜禾,若能恢复对姜玉的记忆也好。看着惜禾熟睡的样子,她起身挑了一本书,坐在她的身旁安静地看了起来,还在一旁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圣人继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张载的一段话,曾几何时,读到这段话是多么的神往,到了现在,又是多么的无奈与埋怨自己。

    埋怨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徘徊和纠结,什么时候才能为圣人继学呢?什么时候才能施展一番自己的抱负?......什么时候,不用再身处政治漩涡,一起与喜欢的人共同打造属于两个人独有的天堂。

    生活,究竟是很现实的。

    泪水落在线装书之上,泛黄的纸页被浸透,她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自己此时又与那些迎风落泪的文艺女有什么区别。

    苏湾湾,振作起来,你爱的人,还在等着你回去,你要好好地加油啊。平原尘,远在通州的你,是否也如我想你一般在想着我呢?不知道你此时的心情,我,此时此刻,真的很想你。

    真的只想做你永远的小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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