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是在下的，便永远跑不了

    “那，你喜欢他吗？男女之爱。”

    媚娘的话让无颜身躯一震，就好像原本平静无痕的水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掀起了猛烈的波澜，那般的突然。

    她微皱秀眉，气息微促，半响才道：“我，我不知……”

    闻言，媚娘轻叹一声，起身拉住无颜的手，一同坐到榻上。

    她看着此刻无颜的神情，茫然中带着无措，满眼困惑。

    认识她这么久，她从来都是自信的，是不羁的！就算她怕麻烦，秉承着低调做鬼的原则。但是她不知，她自认为的低调，其实是一种张扬！

    诚然，她是个鬼，可她身上的光彩，却是冲天耀眼，直逼日月星河！

    而如今，她此时的神色，就好像凡尘间犯了错的孩子，恐被责骂，茫然无措。

    “颜颜~。”媚娘轻声道：“奴家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无颜看着她，缓缓的点点头。

    “颜颜与妖王分别万年，如今相见，可有何感想？”

    无颜微垂下眼帘，摇头道：“很复杂，不瞒你说，自他走后，本小姐总是希望能再次见他，却又希望永不见他。就好像灵魂被分成了两半，对立撕扯，这感觉十分不好。昨日一见，刚开始的确是恼的，但是最后，本小姐发觉还是欣喜的。脑海里，总是回想着过去相伴的岁月。”

    媚娘听着眉头一簇，又道：“奴家看妖王对颜颜甚是亲昵，对此，颜颜又有何感觉？”

    “感觉？”无颜忽展颜一笑：“他一向便是如此，在我面前同他人不一样。对我的种种亲昵，也属平常，本小姐早已习惯，只是徒增几分回忆罢了。只不过，曾经总是我和他二人，如今在你们眼前，本小姐倒多少有些别扭。”

    此话一出，媚娘的眉头一舒，媚眼轻眨：“颜颜可听听奴家的想法~？”

    无颜颔首。

    “依奴家看来，颜颜你对那妖王，不过是雏鸟情怀。”

    “你说什么？！”

    无颜顿时眼眸一瞪，嗓门提高。

    媚娘轻笑着，继续道：“颜颜还是先听奴家说完，再发火气。”

    “说重点，废话少言！”

    无颜一手拂开媚娘的拉扯，霸气测漏。

    媚娘却丝毫不在乎她的不耐烦，红唇一勾，娇媚轻言：“颜颜同那妖王相识百万年，他又是见证了颜颜的成长，对于颜颜来说，那妖王的确是不可磨灭的存在。但是颜颜啊~，这男女情爱呢，说来简单实则复杂。诚然颜颜念着他，但这想念，依奴家看，只是亲人般的依恋，再往大了说，也不过是亲情之上爱情之下。奴家说句不中听的，若是当初遇见颜颜的，不是他，而是莫公子，那颜颜可还会对这妖王有什么情怀？”

    “你又何必扯上莫虚伪！”

    听到莫尘的名讳，无颜脸色立刻一沉，冷声道。

    她现在拒绝去想那货！就算他那时的本意是保护她，但打着保护的旗号，实行监视的动作，就是不行！再者说，她无颜还需要任何人来保护吗，笑话！

    看着这样的她，媚娘终是无奈。她知道，无颜终究还是在意莫尘监视的行为。

    “好好好，奴家不提他~。颜颜，奴家就问你，你和妖王分别万年，除了想念，就没有担忧吗？毕竟，奴家可听说，他的妖王之位，来之不易呢~~。”

    “为何要担忧？！”无颜秀眉一皱：“他的修为如何，本小姐是最知道的！若是连那群废物都杀不了，他又何必回妖界？！”

    此话一出，媚娘是彻底放下心来，一双媚眼笑意满满。

    “你看，奴家说了吧，颜颜对那妖王只是雏鸟情怀，当初若是换了任何一人陪在颜颜身边，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是，能让本小姐想念的，能调动本小姐情绪的人，寥寥无几，而非欢便是其中一个！这难道，还不是喜欢？”

    媚娘无奈，翘起兰花指，轻点无颜额头，摇头道：“要说在这红尘世间游荡了这么久，对情爱还一无所知的，也就只有颜颜你了~。奴家说过，这男女情爱哪有这么简单。世人都说，最美好的爱情，便是生死相依，就如同当初颜颜和妖王的承诺一般，一人泯灭，一人相随。但这在奴家看来，却并非如此，能如此轻易的许下誓言，不正是证明心无旁骛，了无牵挂吗？若是心中有了牵挂，有了对方的影子，那分明就恨不得对方时时刻刻常陪自己身边，健康长寿，幸福永恒！爱，不是那么浅显的，生亦相陪死亦相伴也不是爱的全部。奴家私心以为，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方是爱情的全译。”

    这一番话，听的无颜头昏脑胀，不由烦躁起身：“什么我心你心的，本小姐是个鬼，哪有心！行了，你出去吧，本来挺简单的事，被你一说，反到越发混乱！”

    “颜颜你真是……”

    此时的媚娘当真是恨铁不成钢，起身，摇曳腰肢，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奴家真是错了~，颜颜你根本就是一块顽石~~！”

    走到门口，刚要跨门而出，媚娘脚下一顿，转头看向无颜，不甘心道：“奴家说了这么久，就算是没有感悟，想法总是有的吧~~。”

    “想法？”无颜眨了眨眼，颇为无辜：“有啊，顺其自然！”

    “哎哟喂~~~”

    媚娘拂额，终是远去。

    这一日，宫中不少仆人都看见，昨日来的妖娆女子，边走边哀嚎，似是死了爹娘一般，怨气颇深，无人敢近。

    ﹍﹍﹍﹍

    被无颜气走的媚娘，并未回自己房内，反而走过长廊，拐角进了另一个房间。

    推门而进，最先感受到的，便是茶香扑鼻。再一看，有一白衣男子，正坐在桌边，手持茶器，原是在煮茶。

    “这一大早，莫公子倒是有闲情逸致。这等粗活，大可交给仆人去做，何必亲自动手，不觉繁琐吗~~？”

    媚娘自来熟的坐到莫尘对面，看着桌上茶器琳琅，顿感头疼。对她来说，所谓茶水，不过是解渴之物，单不说她是个鬼，吃喝只是满足口舌之欲，就算她是个凡人，这等繁琐的程序，她也深觉是在浪费时间。

    她是这么想的，可有人却不这么认为。

    莫尘轻淡一笑，手中不停，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画师勾勒的山水墨画，直把媚娘看得一愣。

    “媚娘小姐不懂茶，自是不知这其中门道。煮茶看似简单，实则十分考究。一看茶色，二看水质，三看火候。而这茶的采摘，最好的时辰为春雨过后，选用技巧纯属的处女采摘，方能保持茶的鲜嫩适度。再经过碾茶，烘培，筛选，每一步都要用心去做，不可马虎，这样煮出的茶汤才最为清明，茶味纯正。然后再看水质，这水最好为雪山圣水，其次为河水，最后为井水，煮茶时，讲究三沸，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泉涌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是为三沸。一沸调知盐味，二沸瓢出一勺清水，旋涡处入茶，三沸加入那勺清水，随即端下茶锅，分成三至五碗。当然，这茶器，木炭也需选用极好的，这些种种，方能成为一杯好茶。”

    说完，他便倒上一杯清茶，推至媚娘面前。

    “这城主宫内，条件齐全，在下许久未曾煮茶，一时技痒，媚娘小姐别嫌怠慢。刚煮好的，请品尝。”

    媚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媚眼一抬，望向对面男子。如朗月般的容颜，俊逸非凡，星耀的眉眼，适中的唇线，每一处都是最完美的。可她深知，他，也是最危险的。

    放下茶杯，媚娘笑着，意味不明：“的确好茶，可见煮茶人之用心。不过，奴家虽不懂茶，却也听说茶道，乃修身养性。依奴家看，莫公子一大早便行这修身之道，莫不是，有什么令莫公子感到不顺的事情？”

    莫尘轻勾唇角，笑而不语，清隽淡然。

    “哼~~。”看他这样，媚娘鼻尖一皱，哼唧一声：“奴家也不跟你绕弯子了。相信你都听到了吧，奴家和颜颜的对话~~。”

    莫尘笑的依旧淡然，眸中却一片深邃：“媚娘小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你又何必在奴家面前装圣洁~？”媚娘摆弄着手指，轻撇他一眼：“你对颜颜的心思，奴家早已知晓，相信那妖王也看出一二来，若不然，也不会把你的房间安排离颜颜甚远。可问题是，不管谁知，颜颜却是不知的~~。奴家与颜颜相识千年，奴家也只有颜颜这一个好友。奴家虽看不透莫公子，但有是一点肯定的，莫公子对颜颜之心乃是赤诚，相比那嗜血成性，手段狠辣的妖王，莫公子和颜颜无疑更是相配。而奴家希望颜颜能得到幸福，自然想要撮合你们。”

    说这番话时，媚娘也在不经意的观察着莫尘的面容，却发觉，他一丝波澜都未起，着实另她看不透，不由得，语气也急了些。

    “看莫公子这模样，莫不是当真不在乎颜颜的归属？你也听到了，那妖王对于颜颜可是十分的重要，奴家今日也才知，颜颜如今的性子，以及她喜红，都是受那妖王的影响。好在颜颜现在对情爱尚未开窍，但那妖王一看便是手段不凡，对颜颜的心思也昭然若揭。奴家唯恐他使些魅惑手段勾去了颜颜的魂，可你莫公子，怎么好像并不在意。若不是奴家对情爱看的一向很准，到险被你忽悠过去~？！”

    莫尘品着茶，任由袅袅雾气遮住他的容颜。

    “是在下的，便跑不了。不是在下的，在下也不强求。”

    “你~！”此话一出，媚娘猛然站起身，怒指他：“好你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公子！奴家算是多此一举！”

    话毕，便‘砰’的一声，愤然离去。

    媚娘又被气走了，莫尘连多看一眼都未曾，这一点到同无颜十分相像。

    只见他端坐椅上，拿起茶杯，又是轻抿一口，屋内雾气朦胧，一室茶香。

    良久，他动了，微下垂头，看着杯中清汤，有点点波澜荡漾。

    他勾起唇，轻笑开口：“是在下的，便永远跑不了。再淘气的鸟儿，最终也会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