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时节忽复易
苻晚嘲讽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来的目的不单纯。”
她脸上的嘲讽刺痛了他，“晚晚，你不要这样。”
苻衡好奇的看着慕容冲，咿咿呀呀的哼唧着，苻晚哄了哄怀里的孩子，看着苻晚说道：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天这么冷，我怕衡儿冻着。”
他看了看苻晚怀里的孩子，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苻晚躲开，只留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他尴尬的收回手，轻咳了一声，说道：“晚晚，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有什么事你快点说吧。”她敛了敛眉说道。
他目光灼灼，仔细的看着苻晚，“你愿意和我走吗，离开这里，离开秦国？”
苻晚震惊，呆呆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带你走，你愿意吗？”他期待的看着她，目光灼灼。
苻晚觉的嘲讽，“慕容冲，你难道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他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我是认真的。”
“慕容冲，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了，以前我求着你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肯要我，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妇，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又来说这些话，在你的心里，到底把我当做什么呢？”
“晚晚，对不起。”他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前秦王强大，他又怎能冒着危险，陷苻晚于不仁不义呢？如今他有了能力保护她，却没想到，一次错，步步错，所有的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苻晚气急，“慕容冲，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她用力挥开他的手，后退几步。
“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慕容冲忧伤地看着她，“你终究是不愿再原谅我了吗？”
“我从来就不怪你，又何来原谅一说？”
“你骗人！”他怒吼，“若是你不怪我，又怎么会一转身就嫁给苻宏？”
苻晚冷哼一声，“人活在这世上，总是分得清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的？难不成我还要选择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而将一直真心对待我的人拒之门外？”
慕容冲无话可说，他心知苻晚已经再不可原谅他了，“你当真不愿意和我走吗？”
“慕容冲，我已经成婚了，也有孩子了，难道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慕容冲看着鼻尖已经冻得通红的苻衡，愣愣的说道：“我不介意，就算你已经嫁过人了，生过孩子了，我也不介意，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和你一起将他抚养成人。”
苻晚只觉得他可笑，“慕容冲，你醒醒吧，我不会跟你走的。”她转过身说道：“今日之事我不会与任何人讲，你我就当从来都不认识吧！”
他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留下的脚印瞬间被大雪掩盖，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所言，从未发生过。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她已经坐在温暖的马车内，车夫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她打开车窗，看着那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与大雪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衡儿呆呆的看着她，咿咿呀呀的哼唧着。
她顶着红肿的双眼回到府里，绿绿接过苻衡，随口问道：“您见到陛下了吗？”
“没有，父皇还是不肯见我。”
绿绿抬头看着她，却发现她的双眼红肿，关切的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苻晚朝她安心的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回来的时候太冷了，冻得眼泪都出来了。”
绿绿怀疑的看着她道：“真的吗？”
“我还会骗你不成？”
绿绿点点头，说道：“那郡主您下次出去一定要多穿些，可不要冻着了。”
“我知道了，你把衡儿抱到奶娘那儿去吧，他估计是饿了。”
绿绿高兴地逗了逗衡儿，说道：“惺孙真是可爱呢，又乖巧。”
“青青的肚子也有九个月了吧？”
“是啊，她本来想过来看看惺孙的，却因为肚子实在太大，萧逸怕她 出事，不让她过来。”
苻晚点点头，“确实是要小心些，不然出事了可就不好了。”她吐吐舌头，想到自己早出生了两个月的孩子，“还好衡儿命大，不然我得后悔死。”
“是啊，还好惺孙现在健康平安。”绿绿微微叹了口气，“这短短的几个月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苻晚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没了父亲，却有了孩子，这算不算上天给我的补偿呢？”
苻坚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江正急急忙忙的拿着八百里加急走了进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
苻坚皱皱眉头，“什么事这么慌张？”
“陛下，慕容垂自立为王了！”
苻坚震惊的站了起来，夺过他手里的急报，飞快地看了看，顿时整个人受了沉重的打击，摇椅晃的坐在了椅子上。
“慕容垂，慕容垂，孤到底哪里对不住他了？”
江正心痛难忍，“陛下，您别太过忧心了，注意龙体啊！”
苻坚悲痛的摇摇头，“秦国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以往强大，所有国家都臣服，如今败了，所有人都反了。”
“陛下...”江正心里难受，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你先退下吧，孤要一个人静一静。”
江正还想说什么，见他挥了挥手，也只好退下了。
慕容垂自立为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秦国上下，北地长史慕容泓听说了这个消息，忙迫不及待的赶到了慕容冲的府邸。
“冲弟，我们慕容氏一雪前耻的机会终于要到了！”慕容泓眉眼飞扬，掩饰不住兴奋。
“皇兄，你曾经不是一心忠于秦国吗，怎么如今秦军你如此高兴？”
慕容泓面色尴尬，“你见过降兵有忠心的吗？”他看了看慕容冲，“莫不是你舍不得苻坚？”
“叔父如今自立为王了，我们大可以投奔他。”慕容冲没有接他的话，淡淡说道。
“可是正是因为叔父背叛了燕国，我们才会灭亡的啊？”
慕容冲淡笑，“那又如何，如今我们要么依靠秦国，要么依靠叔父，不过秦国的命数已经不多了。”
慕容泓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回去集结众人，投奔叔父。”
慕容冲淡淡的看着远方，眼神悠远。
很快，慕容泓便在关东集结了数千鲜卑人，投奔了慕容垂，自称为大将军、济北王。
桓祎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慕容冲煮着茶，或明或暗的光线投影在慕容冲的脸上，只上人赞叹，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冠华天下的男子。
“你到底怎么想的，秦国如今已经一簇不振了，你还要继续下去吗？”桓祎疑惑的开口。
他将煮好的茶递给桓祎，随口说道：“苻坚还活着。”
“你难道想对秦国赶尽杀绝？”桓祎接过他的茶，细细品了一口，“你已经害的苻晚没了父亲，你还不愿意收手吗？”
慕容冲顿时一怔，“苻融死了，这是我没有料到的。”
“苻融常年带兵在外，一定不愿做逃兵，从你策划这一切的时候开始，你就该想到这一切。”
慕容冲转头看着窗外，已经初春了，但天气还是有些凉。
“是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你接下来怎么做？你已经怂恿慕容泓投奔了慕容垂，燕国也建立了，还是收手吧！”
慕容冲苦笑，“我去找过她了，她有了孩子，很幸福。”
桓祎怔愣，随即无奈的摇摇头，“这不是你早就料到的结果么？”
“我以为一切不会那么快的，我以为做完这一切，她就能回到我的身边，却没先到，我算尽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她。”
“世间好女孩千千万，为何要独独选择她呢？”他叹了一口气，“况且，如果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是你害死了她的父亲，你认为她能原谅你妈？还不如就这样相忘于江湖，至少给彼此留些念想。”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喃喃自语，“可我若没了她，这一生便了无生趣了。”
桓祎看了看他，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感情这种东西我算是看不透彻了，明明相爱，却又相互折磨，明明想要忘记，却又时不时挖出来看一看，让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伤的更深。”
“桓祎，如果这世间你曾遇到那样一个人，你就会觉得这世间的一切便再没了意义，失去她，就如同失去了全世界。”
“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有多爱多念你就去告诉她，有多少误会，你就去解释清楚。”
慕容冲自嘲的笑了笑，“解释有什么用，让她明白，只会让她更痛苦，我宁愿她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快快乐乐的。”
“你一个人这样痛苦值得吗？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恨着你！”
他淡淡笑着，“这世间又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意与不愿意罢了。”
茶香缭绕，炊烟袅袅，白衣墨发，世间绝好，正是阳春三月，他们相识，已经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