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活死人
片刻，他说：“太安静了。”
习惯了耳边有叽叽咋咋的声音传来，这么安静，突然有点不习惯了。
“我还以为烨哥哥喜欢安静呢！”季茹笑了，她眷恋的凝视着卫青烨的侧脸道，“烨哥哥，其实我突然发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你，我就特别的开心。”
卫青烨，“······”
“是不是还有很远才到啊？那烨哥哥要是觉得太闷的话，我给你讲个笑话听？”
卫青烨，“······”
“好像不行？”季茹颓败的揉了揉头发，噘嘴道，“烨哥哥笑点太高了，上次我把我笑了一个星期的笑话都讲给你听了，你都没笑。”
卫青烨，“······”
“烨哥哥你成天不说话也不爱笑，时间长了难道你的脸不会变僵硬吗？就像面瘫的那种。”
卫青烨，“······”
“好像不会哎，我见过，你笑起来可好看了，一点都不面瘫，面部肌肉多灵活啊。”
耳边叽叽咋咋的声音又传来，那感觉就像是就算他一个字都不吐露，她也能自顾自的说上一天一夜不带重样的样子，而且说话的时候都不用喝水，一点都不会觉得口干舌燥。
“烨哥哥，我给你唱个歌吧。”突然，说了半天话的季茹话峰一转，提议道。
卫青烨，“······”
“你不说话，那我就唱了啊！嗯，我想想，我唱什么好呢？”说着季茹又揉起了脑袋。
纠结。
“上次唱的就很好听。”突然，卫青烨插话道。
“上次？哪次啊？”季茹却楞了。
她有在卫青烨的面前唱过歌吗？
她在问，他忽又沉默了，就好像刚才自己压根不曾说过话一样。
季茹挠着耳根想啊想，想了许久终于想起。那是第二次见面，是在养老院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卫青烨就是她的烨哥哥，那时她正给老人们举办老年文艺活动。
想着，季茹的神情恍惚了，呢喃道：“你还记得啊？”
那时的她，还不曾预料自己会爱他爱的那么深。
开车的卫青烨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睛。
“有的时候，我真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季茹低声自语。转而，她音色一提，“好啊，就那首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婉转悠扬的歌似在耳畔未曾散去，车已经开入了山中。郁郁青山中，不远处隐约的露出了几户人家。
卫青烨娴熟的开着车，在深山最里处的一户二层乡村楼前停了下来。季茹放眼看去，只见眼前的房屋虽是坐落在深山中，比起周边的几处人家倒是大了很多，盖的也漂亮很多。
“到了，我们下车吧。”卫青烨示意季茹，自己先下了车，季茹也跟着下了车。
脚还没站稳，紧闭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女人的眼神似乎并不太好，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她冲着车的方向大声问：“是青烨吗？”
“是我。”卫青烨小跑两步上前扶住女人的胳膊，关切道，“阿姨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吧。”
“我听到车响就知道是你来了，出来接你。”女人慈爱又歉意的笑了，“你看我，眼神越来越差了，出个门还磕磕碰碰的。”
“要是不方便的话，下次就不要出来了，我自己会进去的。”卫青烨想扶女人坐下，女人却意欲推开他，眼在满屋看着什么，满脸笑容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你身边还有一个影子，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你这是带人来了吧？”
“是啊，她是······”卫青烨回头看季茹，话音却顿住了。
“女朋友？”猜测道。
“呃······嗯。”卫青烨话在喉间盘旋了一圈，最终点头应道。
季茹开心的弯下了眼睛。
她虽猜不出眼前的女人是卫青烨什么人，但是他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楼上传来了咚咚的声音。
“你这老头子，青烨带她女朋友来了，看你还要吵着上楼不？现在下不来了，着急了吧？”听见楼上的声音，女人大着嗓门喊道。
楼上的声音更响了。
“钟叔你在楼上待着，我一会上楼。”卫青烨冲着楼上道。
“别理他，他就是自己作的，自己作还总是连累到你两头跑。”说着，女人重重的叹息一声。
“钟叔也不想的。”卫青烨安慰道。
“是啊，是他要铭儿从军的，如今铭儿不在了，他思念又自责又后悔。他每次想铭儿就闹情绪，总爱在家里折腾出点动静。你看，前几天又想铭儿了，下着大雨要去山上看铭儿，摔骨折了，这会只能在床上躺着。”
“你别在青烨面前编排我！”女人嗓门大，楼上楼下隔音效果不太好，她说的话全给人听了去，那人大声喝道。
“谁稀得编排你！”
“呵，阿姨您就别跟钟叔置气了，我上楼看看钟叔去。”卫青烨耐心的劝解着斗嘴的老夫妻，示意季茹一起上楼。
楼上的卧室床上，躺着一个年约六十的男人，腿上大着石膏，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听见卫青烨上楼的声音，急忙调转头朝着门口看。季茹同卫青烨刚跨进卧室内，一眼便看见卧室最显眼处挂着一张用黑边框裱起了黑白遗照。遗照里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穿着军装。
“这不是······”越看遗照里的人越眼熟，季茹震惊的指着照片，脱口就要说出钟铭的名字。卫青烨一直留心着季茹，及时打断，“阿茹！”
回头，季茹看见了卫青烨眼神示意，忽的将嘴巴一闭，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可是······
可是，照片里的明明是那个人啊！
她现实见过两面，那天在酒吧他还请她喝酒了呢！她在卫青烨家里的相册里也常看到钟铭的留影，依照她的记忆力肯定不会出现的！
还有，刚才在楼下，这位老阿姨说阿铭已经‘去’了，此刻依照挂在家里的遗照来看，不是摆明着说钟铭已经死了吗？
钟铭明明还活着啊！
“我回去跟你解释。”卫青烨悄悄靠近季茹身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和她说道。
季茹点头，乖乖的站在了卫青烨的身边。
“阿茹，这是钟叔，那是钟姨。”卫青烨介绍道。
季茹一一打招呼，感觉里面有不对劲的她选择克制自己少说话。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季茹从他们的对话里隐约的知道这对夫妻是钟铭的父母，这里本来是他们的老家，钟铭小时候很喜欢这里的风景，他们在钟铭‘死’后，夫妻两就带着钟铭的遗物回来，将钟铭的墓建在了山上。
钟铭‘死’后，他母亲眼睛就不太好，如今视力越来越差了，父亲腿本来有问题，在深山中生活十分的不方便，且他的心脏和血压都不是太好，常年需要吃药。这些年，卫青烨一有空便会来看他们，顺便给出行不便的两位老人带些生活上所需的东西。
当然，卫青烨称钟铭是‘烈士’，照顾他的父母是应该的。
聊着聊着，时间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山中，阳光早被山体遮去，显得阴暗至极。
卫青烨看了看天色，转而下楼去将车内的东西全搬了出来。钟铭母亲絮絮叨叨的说：“又让你破费了，上次你带来的药还没吃完呢，这次又买了，怎好意思。”
卫青烨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您和叔出去买东西不太方便，我平时忙总也抽不出空来，多买点总是没错的。”
“可是，这些东西怪重的，放着我来吧，弄脏你的衣服了！”看不清路的钟铭母亲拄着个拐杖，前前后后跟着卫青烨。
卫青烨无奈的笑了，“阿姨，我是年轻人，搬这些东西没什么。再说您总跟在我身边，干活万一碰着你了，岂不是更麻烦了。”
“这······”
“对呀对呀，这些我和烨哥哥搬就好了。”季茹卷起衣袖也去帮卫青烨的忙。
钟铭母亲犹豫了半天，叹息道：“铭儿生前交了你这个朋友，是我们的福气啊。”
“呵······”卫青烨笑了。
季茹听出了卫青烨笑声中难以捉摸的苦涩。
心疼了。
等收拾完了一切，钟铭父母说要留卫青烨和季茹过夜。卫青烨婉拒，说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等下次过来看他，嘱托钟铭父亲腿脚不便就别总是上山，钟铭母亲眼睛不好，他这一摔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卫青烨还说，等他回去就去家政公司雇一个保姆过来照顾他们。
钟铭父母说不用了，被卫青烨给驳了回去。
说，说不过。留，留不下。
老夫妻也不再多言，临走前钟铭母亲拉着季茹，往她手中赛了一副耳环，她说：“阿茹啊，这耳环是我结婚时，铭儿奶奶给我的，本来我心里想着等铭儿长大结婚时给他媳妇的，只可惜他年纪轻轻就不再了。铭儿去世的这些年，青烨像替代了铭儿一样的照顾我们，如今你是他女朋友，我就把这个给你把吧。”
“阿姨，这······”季茹为难的朝卫青烨投去求救的目光。
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钟铭明明还活着，他的父母和所有人都当他死了。可她知道这份礼物太贵重，她真的不能受。
她要是收下，哪天钟铭回来了，岂不是成了乌龙事件了。
“收下吧。”终于，卫青烨开口道。
“啊？”季茹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青烨朝她点了点头。
“哦。”季茹这才忐忑的收过了钟铭母亲的礼物，在钟铭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开车要注意安全的言语中，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