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现在是何时
这厢都若离与月忻宣仔细地查验卢胡尸首。
“衣袍不整，五官无伤，皮肤完好无伤，唇口发暗，皱缩、微变硬，眼睛浑浊、微缩，呈黄灰色斑，颜面部肌肉僵硬，全身肌肉亦僵硬，由此可断，死者死亡已有三个时辰或者超过三个时辰。”都若离清晰而道，直起身看着月忻宣，“王爷，现在是何时？”
月忻宣想了想，道：“我去接到施侍卫差人来报之时是酉时末戌时初，眼下应是戌时末了。”
都若离点点头，看向月弘时，道：“太上皇，此人死去已有三个时辰，眼下是戌时末，忻王爷接到报是戌时初，我随宫女出来之时是酉时中，今日晚膳是在申时中，同进晚膳的是忻王爷，还有一干宫女可作证，酉时中距现在是一个时辰四刻，依此而断，此人之死与我何干？”
月忻宣眸光闪亮，急忙附和道：“是啊，父皇，这般看，此人之死与若离无干，此人死去的时辰，而非若离生搬乱造，随便寻一个仵作来验都可确认，父皇若不信，可传仵作。”
“唔。”月弘时脸上平平静静，道：“都姑娘你且查看这致死之因。”
都若离眸子微闪，道：“太上皇，我且一试，眼下这般看，尸首无伤，亦未见中毒之迹象，若无法查出死因，还请太上皇恕过。”
“唔，你且试，吾未说要责怪于你。”月弘时淡声道。
“多谢太上皇。”
都若离这才转身对那尸首再作查验。
月忻宣脸上沉重之色微缓，眸内闪了一丝愉悦之色，朝都若离道：“别急，慢慢来。”
月峻熙面上无绪，沉沉静静而看。
萧天佑凝眸，心绪沉重。
那厢月如颜脊背僵直，搂着萧云萝的手臂微微颤抖。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报！”
屋中全神贯注看都若离查验尸首的几人皆怔。
月峻熙眼底冷光一闪，看向月如颜，眸光无声，一动不动，似探究，又似无绪。
月忻宣抬头望向门口。
月弘时亦向门口看去。
月如颜忡怔，搂着萧云萝一动不动。
都若离未作理会，只静心查看尸首。
萧天佑沉声道：“进。”
宫人入屋施礼，道：“禀大王，苏三王子的一名随从突然死去，苏三王子有请大王。”
“什么？”萧天佑眸子一闪，震惊道：“突然死去？此话怎讲？可是有刺客？”
月忻宣冷笑，“这死人也凑堆来了。”
月峻熙沉静眼底波光一闪，眉峰微蹙，敛眸并不言。
月弘时拧起了眉，道：“怎地这般巧？近日这王宫不太平啊，佑儿，可得加紧防卫。”
“皇舅舅说得对，是该加紧防卫。”萧天佑沉声应，看向那宫人。
“回大王，宫内倒没有发现刺客，可人确是死了，苏三王子脸色不太好，似是极生气。”
萧天佑浓眉蹙起，道：“本王去看看。”
“去看看吧，人是在死在王宫中，若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给苏三王子，只怕坏了两国情谊。”月弘时沉吟，“吾随你一同去。”
“好，多谢皇舅舅。”萧天佑抬腿便要往外走。
“那此处呢？”月忻宣眸眼看了看缩在月如颜怀里的萧云萝，冷声道：“表弟是想就此息事宁人？姑息云萝？”
萧天佑脸色一沉，顿足，不悦道：“宣表兄，凡事得讲了实证。本王相信若离是遭了人陷害，她亦从尸首死去的时辰上证明了她不是凶手，若离定然是无碍了。而此人是怎死？凶手是谁？为何嫁祸于若离？这些一概不得而知，还有待查证，方才大家所说，不过是推测，既便云萝不是处子之身，那亦未见得是她杀人，母后亦说了，云萝与熙表兄的亲事作罢，本王想皇舅舅与熙表兄亦无议。本王亦不是糊涂之人，若真是云萝杀人，本王决不姑息，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苏三王子那儿出了人命，你想让本王置之不理？”
他不知这是否是天意还是巧合，云萝终是他的亲妹子，他又怎忍心草草定了她的罪？
既然若离无碍，他亦不想在此事上多纠缠。
月如颜眸子一亮，欲开口，但很快又忍下了。
此时她不宜开口。
月弘时眸光扫掠，看看那尸首，复又看向萧云萝，不轻不重道：“此事还有待查证，先去看看苏三王子那厢，事关三国，大意不得。”
说完看向月峻熙，道：“皇儿，你认为呢？”
月峻熙眼波微动，声色掩于眼底，淡声道：“父皇言之有理。”
都若离俯着的身子微滞，那捋理着死者密发的手指微僵，身后一阵冷风似从阴曹地府而来，阴寒透了心，令她心底颤抖不已。
他们终是一家人，是吗？
她终只是个旁人，是吗？
身后传来萧天佑沉稳的声音，她竟觉得虚伪、恶心。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死者卢胡那僵冷的脸，无比悲哀。
在他们眼中，这便是贱命。
直至那一阵脚步声消失，她才眨了眨眼眸，直起身子，入眼处，是温暖如三月和煦阳光般的眸子。
她心底一暖，朝他微微笑笑。
大手拉了她冰冷的手，“若离，你无碍便好，此账，我迟早会与她算，来，我带你去净手，我送你回去歇着，待明日我再与皇兄说，咱们离开冰海城先行回天都。”
“好。”都若离点点头。
她巴不得马上离开。
“你身上的伤？”月忻宣想起她那伤，关切问道。
都若离眼眸微垂，道：“无妨，都痛过来了。”
“一会儿我取些止痛的药来给你。”
“嗯。”
月忻宣拉着她往外走，施柳柳还在屋外候着，见了二人道：“皇上让我陪着若离。”
皇上未有责怪，但她亦知是自己失职了。
“好。”
三人一同离开那冰冷的小院。
屋中氤绕的暖气，柔软干净的衣袍，才令都若离真实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她坐在火炉边望那闪闪跳跳的火苗怔神。
月忻宣坐到她身旁，将一樽热水交到她手中，“这是止痛的三七水，趁热喝了。”
“多谢王爷。”都若离握着那暖乎乎的水樽，低头望淡黄水中那素白无色的脸，无声叹息，是难言的酸楚，轻阖了眼眸，埋头于那轻雾淡氤在水樽中。
微涩的水入了腹，更是涩意深重。
“若离，你是怎发现云萝那些事儿的？”月忻宣接过她已喝完的水樽放置一旁几上，温和道。
都若离轻垂的眼眸微动，抬头看向那火光，轻声道：“无意中发现的，亦是我自己多管闲事。有一夜我与柳柳到宫厨中寻吃的，无意听到小雪小霜那两名宫女言语中提到了公主喝避子汤，第二日遇见云公主出宫，我尾随云公主，她入了一家客栈，后来她离开后，那侍卫卢胡亦自客栈内出来。就是王爷与柳柳到宫外寻我那一日。”
月忻宣伸了大手握了她手儿，拧眉看她，道：“那亦是说你并没有见到云萝与那卢胡……肌肤之亲？”
“没有。”都若离手儿不动，任由他握着，道：“我知道得讲实据，亦不想多管闲事，故而便不声张。今夜之事，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云公主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小雪小霜不都死了吗？还有何人对她造成威胁？她若真担心卢胡会给她造成威胁，杀卢胡便好了，为何扯上我？”
月忻宣沉眸思忖，侧目于火苗上，道：“按理说你还算是忻王妃，如今又有着绍离郡主的身份，她不至于要你的命，除非你真正威胁到了她？你可有想过你尾随她之时，被她发现了？”
都若离眼睫一闪，映在眼底火苗淡跳，带出点点星亮，“哎呀，王爷，我怎没想到呢？那日我坐于客栈对面的茶肆，我记得云公主主仆三人出来时，不知是小雪还是小霜的朝茶肆内望了一眼，我当时侧开了身，并未多想，毕竟那儿有着一段距离。”
当真是大意害得自己差点儿丢了命。
“是了，想来就是那时你被发现了。”月忻宣沉沉呼一口气，声音透着疼惜，道：“若离，如今咱们是在冰海城，比不得天都，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你此番太大意了，人心险恶，更何况此事是威胁到云萝今后的命运，她当真是宁可错杀一百亦不会放过一个。”
一想到方才那番情形，都若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轻声道：“是啊，真是我大意了。”
若非月峻熙，她只怕是难逃一劫。
那件事，他竟瞒了这般久，他的心当真是狠呵。
“若离。”月忻宣握着她手的大手紧了紧，道：“以后有事儿都与我说好吗？咱们一同面对，一同解决，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齐心，一定能渡过难关的。”
“我……”都若离手儿微动，想抽出来，被那大手握着紧紧的，她抬头看他，道：“王爷，我、我……不值得这般待我。”
如今事儿已摆明了在那儿，当真是乱，让她如何是好？
皇帝会怎想？
忻王爷又会怎想？
太上皇那儿，又会作哪般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