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不能怪二虎
五日后，汀洋城破，夏候煜率十万大军直逼泗水城，苏武亲率军十余万守城。
萧天佑终日酗酒，不问战事。
月忻宣已能下地走路。
几日来都若离都在回避月忻宣，极少到他屋中，每日只向半夏询问病情，她无法面对着那相同的脸喊出皇上二字。
“若离，二虎来了。”施柳柳入屋。
坐火炉前怔神的都若离眸子一闪，猛地站起身，直扑向门口。
“小老虎。”她大喊。
战甲加身的雷二虎站在门口，脸色沉肃。
见到他，都若离心底撕裂般疼，一步上前双手拽紧他手臂，猛地椅，低吼，“为何让他死？你不是他的贴身侍卫吗？不是有你在他便不会有事吗？你干什么吃的？”
雷二虎任由着她椅，垂眸不语。
“若离。”施柳柳上前拉，“若离，不能怪二虎，他尽力了。”
都若离泪眼迷蒙，转脸向施柳柳，“尽力？他现在完好无缺，而他就死了，这叫做尽力？”
施柳柳纤眉一紧，眼底微热，别开了脸，再言语不得。
护主不力，终是当属下的错，也许她不该随同若离先行离开，她应该留下来护主，也许那样，他便不会死了。
待回朝，她怎面对尧王爷？
“忻王妃……若离，是二虎之过，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你、保重身子才好。”雷二虎轻声道。
都若离松开手，无力靠在门上，眸光失神，低声喃道：“是，是你之过，这人都不在了，再说有何用？”
“若离，回屋再说。”
一阵寒风袭来，施柳柳打了个寒颤，扶了都若离道：“二虎一会儿还要回前方战场，先让他歇歇。”
都若离眸光一闪，厉声道：“你要离开此处？你又要丢下这一位皇上吗？”
施柳柳脸色一变，转脸看一眼一旁木屋，轻按都若离肩头轻声道：“若离，不可这般说，皇上会听到的。”
“我说的有错吗？”都若离泪眼闪闪，道：“天家还能再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皇、皇上需要小老虎在身旁。”
雷二虎眸光一闪，道：“皇上有旨，不破冰海城誓不还朝，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助夏候元帅攻城，完成皇上之愿。若离你放心吧，此处无人能接近得了。”
一旁木屋中。
正帮月忻宣包扎伤口的崔秋官听得屋外都若离的话手儿一滞，怯怯的抬眸看向月忻宣，嗫嚅道：“表兄，想来小姐不是有意那般说的。”
月忻宣面色平静，“都由她。”
“秋官替小姐多谢表兄。”崔秋官垂眸继续包扎。
“你和施侍卫夜里看好了她，休让她乱跑。”
“是，秋官知道。”
这一厢木屋内，三人围着火炉而坐，雷二虎沉声缓缓而叙。
末了，都若离望着闪跃的火苗，怔神轻喃道：“你们当真是狠心，竟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施柳柳叹息，伸臂轻揽她，道：“若离，若你见了，你想如何？随先皇去吗？你让皇上怎是好？”
都若离一震，身子僵硬，转瞬，那溢满眶的热泪扑簌而下。
雷二虎握着火棍子的大手一紧，侧了脸，沉吟片刻，转脸看着她，道：“若离，可别想不开，先皇绝对不想见到你这番样子，眼下在攻城之际，你别让皇上分了心，虽说皇上不在前方战场，运筹帷幄，还是在于皇上，那可是父兄之仇，你要理解皇上，你若有三长两短，你让皇上怎办？你让这十多万将士怎办？”
都若离眸光一顿，伸手紧捂了嘴，无声将眼泪控回。
一切都是天意吗？
一个月后，冰海城破。
苏武带领残兵退回天留国。
萧天佑将众妃及儿女锁于殿中，放了一把火之后，自己在月弘时灵位前服毒自尽。
月如颜及萧云萝下落不明。
自此雪域国疆土纳入月玄国中。
入夏，新皇月忻宣班师回朝，举国欢庆。
此番变故，朝野唏嘘，而先太上皇殁于雪域国王宫中及先皇勇闯王宫、新皇誓报父兄仇不返朝的事迹成为众多说书先生钟爱的故事，广为流传，父子三人，深受百姓崇敬。
不日新皇举行登基暨庆功封赏大典，举国上下欢庆沸腾。
后宫先皇数妃皆挪位，一时后宫无妃。
归真殿，仍是皇太后的夏候太后独自垂泪。
“皇上到！”殿外高喊。
夏候太后急忙伸手抹了脸上的泪，站了起身，强装笑颜。
“皇儿见过母后。”月忻宣大步入内。
“皇儿免礼。”夏候太后轻拂手，“皇儿坐。”说完坐落。
宫女快步上茶。
月忻宣喝下一口茶，抬眸看夏候太后，道：“母后可是想父皇与皇兄了？”
夏候太后眼眸微动，终是控不住眼底热泪，眼泪刷刷往下流，捂了嘴呜咽道：“你父皇经历那般大难不死，竟殁在亲妹子手中，母后多年想念竟未得见上一眼，母后这心……撕了般，还有你皇兄，熙儿……母后的好儿子、这就没有了，你让母后怎么接受？”
月忻宣凤眸微眨，眼底静然无波，“母后还有皇儿，还有三弟。”
宫女前来禀报，“皇上，太后娘娘，尧王爷求见。”
“快传。”月忻宣抬手道。
片刻，一身肃沉黑袍的月鸿飞大步入殿，撩袍跪落，“臣弟见过皇兄，见过母后。”
月忻宣抬手，“三弟，起吧。赐坐。”
“谢皇兄。”
月鸿飞起身落坐，眼底澄澈明净，看向夏候太后，道：“母后心情可好些？事已至此，伤心无益，母后，身子重要。”
夏候太后用丝帕轻拭脸上泪迹，轻抿抿唇，道：“鸿儿有心了，哀家无碍。”
“三弟多些来陪陪母后。”月忻宣看向月鸿飞道。
月鸿飞清飒笑笑，“自然是。”
“政事要紧，你们无需来陪哀家。”夏候太后道。
月忻宣眸光微闪，道：“母后，皇儿有意封夏候表兄为异姓王，封地冰海等三城。”
夏候太后眼睫一闪，取了茶盏微顿，道：“倒是好，那毕竟是母后的娘家人，可封王？皇儿不怕遭了非议吗？”
月忻宣淡笑，“夏候表兄乃将才，皇儿封他异姓王，意在让他镇守冰海一带防线，那儿距天留国近。总不能老让三弟守边防，龚太妃该怪皇儿了。”
月鸿飞哂然淡笑，“皇兄，母妃岂会怪你？皇兄要臣弟去哪臣弟便去哪儿，臣弟无疑异。”
夏候太后轻揭茶盖，喝了一口茶，清茶入口幽香入鼻，神思清醒了些，望那琥珀淡色茶水怔了怔，复将茶盏放置几上，轻声道：“后位空悬终是不妥，母后赶明儿择日，皇儿正式封都若离为后吧，天家可不能这般子嗣凋零下去。”
用一个异姓王换一个后位，宣儿的心思她岂会不懂？
如今熙儿不在了，她就此一儿，她还能如何？
月忻宣神情不动，唇角微动，云淡风清的眸轻眨，道：“皇儿听从母后的，夏候表兄封异姓王之事，皇儿已着人拟了旨，明日早朝颁旨授印。此番施侍卫功劳不小，待皇儿封后之后，三弟便娶了入府吧。”
月鸿飞龇牙一笑，站起身向月忻宣作揖施一礼，道：“先恭喜皇兄封后，再谢过皇兄。”
“哀家瞧着那施姑娘不错，虽是侍卫但温文有礼，样貌亦佳，鸿儿，待你皇兄封后之后，哀家亦同你择日迎娶王妃。”夏候太后道。
月鸿飞心底一喜，转身向夏候太后施一礼，道：“鸿儿多谢母后。”
“多谢便多生几个娃娃，哀家与你母妃眼馋着呢。”
“嘿嘿，好，鸿儿会努力。”
廷尉署。
都若离在收拾着仇恨天的遗物，看着那些熟悉的衣袍，往日历历在目，泪亦湿了眼眶。
千错万怨，他终是她的亲爹。
“小姐小姐，你又怎么了？”崔秋官搂着几本书籍凑至她面前。
都若离眼睫一闪，垂了眸，道：“无事，你快些将那些书籍捆好，那是我爹的心血。”
“我知道。”崔秋官腾出一手取丝帕，“哗啦”一声，她怀里书籍全掉了地上。
都若离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崔秋官吐了吐舌，“对不住，小姐，都怪我不小心。”说完把丝帕塞入她手里，蹲下身子拾书籍。
“咦，小姐，这儿有一封书信，好像是仇大人留给你的。”
都若离眸子一闪，转脸看她，崔秋官扬了扬手中书信。
“给我看。”都若离一把接过来，素手微抖，扫目看去。
若离，你若见此信，想来应知了一切，爹对不住你，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别怨什么，好好活着，爹会看着你好好的，爹的衣物你留着，算是个念想吧，其余的，便看天意吧。
“啪”一下，一滴清泪滴落那泛黄纸上。
爹是有悔意的，爹比爷爷强。
“小姐小姐，怎么又哭了？”崔秋官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拾拂榻上衣袍，突然手一滞，眸子一顿，“咦！”
接着手儿又猛地揪抓揉那衣袍，“小姐小姐！”
都若离用手轻拭脸上的泪，没好气道：“乱嚷嚷什么？”
“这儿……这儿，你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