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兄弟相争
南宫信听到徐皇后处置了华桐，听到他们用巫蛊之术这种无稽之谈定了华桐的罪，再也听不下去，一怒之下将案前的东西尽皆扫下。
只听得清脆的声响，茶具摔在地上，碎片迸裂了一地。
“陛下息怒。”
王钦和李少坤面面相觑，皆跪了下去。
“好个巫蛊之术，好个佟贵人。”
他只觉得胸中一腔怒火难平，拔起放在架上的剑，一下子冲进了院子里。王钦他们见势不妙，赶紧跟了过去。
只见他一路跑进院子，对着院子的草木一顿乱砍乱杀，枝干叶子花瓣在空中纷纷扬起。他的武功不高，不过砍杀这些草木绰绰有余。院中的枝叶皆被砍下，只觉得尚未解气，双手握住剑，朝那陶瓷花瓶用力一砍。
一道沉闷的声响，只觉得手上被花盆的力反震，疼到了极处。他手上的剑一松，花盆也缓缓地裂开了两瓣。
所有人都站在廊下，担心惧怕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支一声。看他手上的剑已落，又见他一副难受的表情，李公公赶紧高声呼喝传太医。
李少坤知道他的左手用不得劲，但刚刚盛怒之下，谁人敢劝。这会儿他仍站在廊下，看见王钦独自一人缓缓地走了过去。
“陛下，保重龙体。”
南宫信只剩下沉闷的低喘，目光狠狠地订在地上的某一处，是那样森冷。
他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步步紧逼，怒极之下又满心愧疚，他真是害苦华桐了。当初倘若答应放她出宫，她如今也不用这般受罪。
那虚华庭是什么地方，里面的怨气是那样重，他恐她寸步难行。
李少坤这才上前来，轻声说道，“陛下，此时不是该生气的时候，一生气便会乱了方寸，这不正好称了那些贼子的心。既然咱们没办法做到先发制人，让他们捷足先登，接下来，咱们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转过头来看了李少坤一眼，他那狡黠的神色里带着几分淡定。
王钦不知道他们所说何事，只是淡淡附和，“是啊陛下，外头风大，咱们先进殿吧。”
他这才慢慢恢复平静，右手用力地紧握着左手，觉得这左手越发地疼了。
他们进了殿，太医已候着，王钦传进来诊治，见那太医神色有异。
“有话就直说，朕清楚自己的手。”
“微臣斗胆，若陛下以后不爱惜这手，恐怕以后连抬也抬不起来了。”
他望着自己的手，勉力抬起左手，轻轻地动了动五指，是那样无力，缓缓地说道，“朕知道了。”
那夜遇刺之时，见刺客向他袭来，华桐又在自己的身边，情急之下才用手臂挡剑。习武之初，教授的师父时时刻刻警戒，最忌用肉身挡利器，但凡有点武功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但事急从权，他也没有办法。
站在下面的王钦心中早已微微震惊，只是面上波澜不惊。他知道南宫信左手受了伤，没想到竟然伤到这种地步。
医者最忌日久成疴的病，再这样下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他让太医下去，自己静静地坐在案前。下面七零八落早已有人在收拾，空荡荡的案上瞬间又堆满了奏折。
如果再不整治他们，迟早有一天他会逼疯，如今，他再也姑息不得。
他命所有人都退下，独独留下了李少坤。外人误以为他独宠李公公，才让他这般恃宠而骄，才让后廷权阉迭起。可这些不过是他们做给别人看的而已，想要一步步稳固朝局，他也只能无奈地先做起了昏君。
南宫延奉了太后的懿旨进宫，她早知华桐的事情，她不再统理六宫，如今已成定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她最担心的，还是南宫宸。
因此召了南宫延，想让他阻止南宫宸进宫。
南宫延奉了懿旨，本想出宫直奔南宫宸的府邸，没想到他听守卫的人说他刚刚进了宫。他又折了回来，火急火燎地跑向乾和殿。
看他还未进入，三步并作两步，脚尖一跃，飞身落在他的面前。
南宫宸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依旧埋头往前走。
南宫延一步抢到他面前，“你这是想做什么？”
南宫宸面有愠色，“这句话该我问你，你这是想做什么？”
南宫延不打算瞒他，“我奉了母后的命，阻拦你。”
南宫宸觉得他莫名其妙，此时他已经焦虑到了极点，早就没有心思理会他。绕开他往前走，没想到他从身后将自己的手抓起，将他的手压在自己的后背，他半分力气也使不得。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宸这下更怒，无奈他动弹不得。
“当然阻止你见陛下了。”
“大哥，你不要阻拦我，如今华桐生死未卜，我必须去救她。”
“什么叫生死未卜，她如今被发落去虚华庭，就说明还活着。陛下阴晴未定，到时候你惹怒他，他可不会顾及什么手足之情。”
南宫延这几句话说得相当冷漠，南宫宸心里怒极，厉声说道，“大哥，你将华桐的安危说得如此轻巧，你可以袖手旁观，我做不到。到时皇兄要怪罪也只怪我一人，你放开我。”
“我不放。”他好言相劝他不听，握住他的手的力度加重了几分，声音冷冷地从耳边传了过来，“为了一个女人你这样奋不顾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南宫信自从登基之后，就对他们兄弟几个不冷不热，南宫延只怕有一天，一件事情不对，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在他眼中，女人多的事，何苦为了华桐一人误了自己。
“南宫延。”南宫宸气极，他不懂自己与华桐的情谊，这样说实在令他寒心。他不想再与他争执下去，便喊了一声，“救命啊。”
禁卫军见抓人的是南宫延，没人敢靠前。在殿外候着的宫人早就瞧见了，已经进殿禀报了南宫信，这时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南宫延见事已至此已经躲不过去了，便低声让他识相点，这才松开手。
“用不着你，我自己去，免得你也受连累。”
南宫宸怒气冲冲地进了殿，南宫延放心不下也跟了进来。
他们进殿行了礼，见南宫信面色如常地看着奏折。
南宫宸按捺不住，直切主题，“皇兄，臣弟已经听说了佟贵人之事，但臣弟相信，这件事与华桐丝毫无关。”
南宫延偷偷拉了拉他的衣服，刚刚进来之时还警醒他不要冲动，这下倒好，他想什么就直接抖了出来。
南宫信此时面色淡然，他素知南宫宸和华桐的交情不错，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她的事情来面见自己，当下轻描淡写地说，“不就一宫女，值得你这样做。”
南宫宸正襟说道，“华桐在臣弟眼中，并非单单只是宫女而已。父皇在世之时，曾有过口谕，要将她婚配于臣弟。所以她对臣弟而言，早已如同妻子一般。”
听到最后一句，南宫信顿时大怒，摔下手中的册子，“那只是父皇口谕，并未明旨，注意你说话的分寸。还有，这后宫之事，只有皇后处理，你不必操心。”
南宫延见状说，“陛下，六弟只是救人心切才乱了方寸，请陛下不要见责。”
“清顺王，如今你一同前来，也是为了这小小宫女。”他不由地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后宫之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劳动两位为她说情。”
南宫延见南宫信误解，语气已经十分不好，此时便不想搭话再去惹怒他。
“皇兄，臣弟是……”
“难道朕的家事你也要管吗？”他喝了一声打断了南宫宸的话，缓了一口气才说道，“朕自会尽力保全华桐，退下吧。”
“皇兄。”
此时南宫延已经磕了头，见南宫信背对着他们，他捂住南宫宸的嘴巴，强行将他脱了出去。
殿内南宫信的眸色愈深，似乎带着凛人的气色。今日南宫宸此举，定不是只顾情谊。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泛着一丝忧愁。
南宫延将南宫宸拖了出来，南宫宸嘴巴被他捂得很紧，一直挣扎逃脱不开。他就这样一直扛着他走下台阶，宫人见状觉得十分怪异。
等离乾和殿远了，他这才放开他。
南宫宸怒气冲冲地向他吵了起来，“南宫延，你是我大哥吗？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南宫延站在那里任凭他发飙，可他说的话越来越没有规矩。他忽然伸出手，重重地朝他的脸上打去。
南宫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他双眼迷茫地望着南宫延，由于气愤，胸口还一直喘息着。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扇过他。
而眼前他如此崇敬的大哥，处处让着他，从未和他动过手，就算是父亲打他的时候，南宫延也会拦在自己的面前，而如今，他却扇了他。
心下渐渐地沉了下来，脸上的五指印浮了起来，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六弟。”
南宫延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些，而他向南宫宸走进一步，他跟在后退了一步。
他也有些气急败坏，百般无奈地说，“六弟，你要怪我，我也没有法子。我不能由着你胡说八道，刚刚你要是继续说下去，那你就不是这样走出乾和殿了。”
南宫宸听着他的责骂，听着他所说的胡说八道，心里却是一丝一丝地凉了起来。本以为大哥能懂他，如今看来，他一点都不懂，他看重的都只有权势，他看重的只有自己清顺王的身份。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仓皇失措地跑开。南宫延站在那里，冷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过来，身上的温度陡降，手上却依旧是火辣辣的疼。
他怎么会不懂他，可这的确是后宫之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们多加干涉，免不了南宫信要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