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寿宴
方未绮最后的念想也成了空，两个人泾渭分明的关系被高琛残酷地拆解开来摆在她的面前，而她没有立场要求回转。
“好，那都按王爷说的来。”
方老太尉的七十大寿并不打算大操大办，前方战事吃紧，就算他再听从南王的吩咐迟迟不交虎符不征兵买马，可是几千将士在前方进退两难之际衣料粮草并没有断下来，高秉怀守不住军权，可区区削减朝管每月开资还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借着这次机会，方老太尉按照高琛的安排，八仙桌上摆着的香炉，蜡扦，寿桃全是民间集市上买来的粗制品，“本命延年益寿星君”神码儿也是被人用过的老物件，黄钱，纸元宝，千张零零星星地悬供案两旁。除了一碗猪脚面线还算没有用陈年的麦芽，老太尉一场寿宴准备得有苦说不得，有气发不得，府里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南王高琛才是幕后掌权的主子？哪怕得罪了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板的老太尉也不能让风头正盛的王爷感到一点不满意。
直到寿宴当天方未绮才意识到府里竟然准备这么一场无异于哭穷之举的寿宴，而主要筹划人就是一直热衷于此事的高琛。
黑着脸看着自己的父亲宫着腰腆脸陪笑，毫不介怀地承认他们家如今是依仗着南王才能有今天的一切，而当旁人问起更是理所应当地声称势必维护王爷的一切权力。“王爷如今既是我的女婿，又是方家恩人，王爷一句话方某必当效忠追随左右！什么？错的？哈哈！那你还真是瞧不起我了，就算是错的又怎样，王爷就算是做了错的打算我在帮他圆回来不就行了么？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就是一切以主子的意向为追求的嘛！”
方未绮在一边终于听不下去，自己的父亲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耿直傲然刚正不阿，哪怕是联姻一事都不愿明目张胆地与人为谋，如今年岁越大怎么还把自己降到这般田地了。
方老太尉正说的兴起，摇头晃脑地谈起自己十多年前与先帝开国时的赫赫战功，有些与他年纪相当的老一辈闻言无不慨叹当初，可是那些年纪小一些的见了太尉胡言乱语的模样也不当真，呵呵哈哈地调转话题四处打太极。
“方老太尉实在是喜欢开玩笑，要是您也能与先帝上沙场那我等岂不是都能和圣上平起平坐了？您可是别再逗我们小一辈了！”
“对啊方老，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您这两年除了养花遛鸟，连逛花柳的力气都没了，十几年前比不了现在强多少吧？”
“太尉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咱们一听一乐就好了！谁可都别往外面乱传，回头被心怀不轨的听了去咱们太尉可就保不住这最要命的项上人头了！”
“够了！”方未绮一手拽过乐的东倒西歪的父亲一面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除了一句“够了”莫不是平心静气地解释道：“父亲今天高兴喝得多了，不能招待各位了，我要先把他带回房去。”
“王妃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是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来看望老太尉，怎么区区一句喝醉了就想把我们给打发了？”最开始声称方太尉开玩笑的那人不相信地哼哼两声，一手端起手里半瓶左右的白酒给老太尉面前的酒杯里边倒满了。“今天要是太尉喝的不痛快，我们也不是没尽到小辈儿的本分啊是不是？”
“我父亲实在是年纪大了，比不得诸位年轻……”方未绮拽着不愿意抬脚的父亲一步三晃地向后磨蹭。
可是那人似乎并不愿意给方家父女一个面子，举着满溢出来的酒杯越走越近，狰狞的嘴脸愈发扭曲，“方大小姐可是嫁到了王府有了底气，连咱们敬酒都不给机会？”
之前还算有礼的掩盖如今不留余地，方未绮似乎在哪里曾见过这人，不用细想，这大概又是哪个曾经被父亲狠言厉色拒绝过的求亲之人，只因为当年父女俩都是心高气傲的性格，随随便便的男子瞧不上，若是想到今日的境地他们当初又怎能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人？
“敬酒是吧？”方未绮抬眼对上对方步步紧逼的实现，伸手抢过递到父亲嘴边的酒杯，屏息一口吞下，火辣的液体呛得方未绮事业模糊口干舌燥，但是尽力保持着的思维在告诉她这时候不能失仪，“您敬的酒我也喝了，可以放我们父女回去歇息了？”
虽说尽力忍耐，可是方未绮天生强势的性格还是让对方几欲吐露出口的讥笑收了回去本着好汉不和女子斗气的原则，那人无声地骂了几句就哼哼地走开了。
方未绮长出一口气，因为高琛的坚持，她没有怎么理会过寿宴的安排，谁知道那人竟然让这些明摆着看他们方家笑话的客人进来！
借着酒醉后恍惚的记忆，方未绮一路跌跌撞撞地把半醒半睡着的父亲送进了卧房。老太尉一路上都在断断续续地召唤着她的名字，方未绮又何尝不知道父亲这般忍辱就是为了讨好高琛，也是为了她和高琛的婚约不会因为这次战事出了什么差。
可是啊，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感情的婚约掺杂了越多的利益纠扯难道不会更加难以长久么？他的父亲尽管放低了身份，可是耿直的脑筋还是不够用呢！
安顿好了父亲，方未绮没心思再回去寿宴看人家当着她的面说那些明讽暗嘲的笑话，一路走回自己曾经的房间，她嫁入王府两年，父亲一直为她留着自己的房间让人打扫，虽说房间里有些潮气但还是能看出来一直被人仔细照料的痕迹。
抚着自己常用来吃饭喝汤用的梳妆台，经历了两世的记忆汹涌而现，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高琛轻步走了进来，把上身的力量搭载方未绮的肩膀上，他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抱歉，我没想到……”
“王爷，”方未绮站起身，躲开了高琛的继续示好，“我想去北边。”
高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了声什么意思。
“不是说圣上想要我和肖君易和谈么？我想试一试，毕竟，王爷不是真的要置大臣于亡国的境地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