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恨意

    “那年我还小，身体还没有外面传的那样不堪忍受。”肖君易顿了顿，似乎在决定要怎么开口描述那段几乎要被他忘记了的历史，“然后有一天，肖老夫人来到了肖家。”

    方未绮注意到了肖君易特意加重了的两个字“来到”，不是“回来”也不是“到达”，“肖老夫人……难道不是……？”

    “恩，她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肖君易笑笑，没有把这件事当成很了不得的样子，过于平静地解释道：“她，我不清楚她是和父亲怎么相识的，可是我确实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肖冉是我的亲弟弟，父亲常年在外出征，家里面就剩他们陪在我身边，让我想一想，大概是哪一年开始的？”

    “父亲说要带我去军营里面看一看，”肖君易说着发出了一声轻笑：“父亲大概是看出我有能力继承他的衣钵？可是母亲和肖冉都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更希望我成为一个无所作为，整日里可怜兮兮的大儿子，于是那一天和父亲去军营的……就莫名其妙成了我的弟弟。”

    “惊讶么？我把母亲整日里这么供了起来似的养活着，其实为的不过是把肖冉引过来，我恨他，狠母亲，狠父亲，狠整个大臣朝，阿七，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肖君易还是那个被你一见钟情的男人么？”

    方未绮愣愣地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努力地想要从他的面孔中找到一点属于那段时间相处下来好不容易积起来的熟悉感，可是一切努力都是徒然，肖君易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她记忆中的那个男人撕碎了揉扁了，就像是梦里面的一切确实都是她的妄想，她从不认识一个外冷内热，深沉温柔的男人，那个人也聪明又成为过她的丈夫。

    “可是母亲还不知道我已经掌握了这些，肖冉也不清楚，这一切，一切属于我的秘密，我至今只告诉给了你一个人。”肖君易话锋一转，好笑地看着面前风风火火地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简直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你不信？”他脱口而出。

    “当然……当然需要一些时间消化一下。”方未绮有气无力地哼哼起来，“怎么可能呢？我以为肖老夫人很爱你的，还有肖冉，我记得他……”

    “我记得你没有见过肖冉？”肖君易依然在笑着，可是语气中的笑意已经冰冷到让方未绮全身发凉，他真的在对自己说话，这种语气，难道不是在对一个仇恨了多年的敌人？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够在距离两个人几丈远的位置看过去，一定会以为那是一对般配的璧人正亲密无间地谈笑，凄冷的乌云没有把两个人过分夺目的姿态遮掩下去，再往近处看一眼就会发现肖君易的笑意十分张扬，过分地不像他平日里对什么都冷淡淡的态度，可是再走近一点就能发现，那两个人一个在笑，笑容里面是比骇人的空气还要寒意逼人的声音，一个在迟疑，不是被温柔杀的片甲不留，而是被恐惧惊得动弹不得。

    “我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向你坦白了，现在轮到你了，方未绮，阿绮，阿七，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到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目的，不要拿大臣的皇帝来敷衍我，也不要说什么一见钟情，这段时间你也看出来了，我有自己的目标，不论是肖老夫人……或许你更习惯我叫她母亲？”肖君易伸出手体贴地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方未绮。“土巴我也从没有放在心上，我有自己的计划，在你来之前从没有人能够打断它或是阻碍它的进程”

    “你想听我说什么？”方未绮努力忍住自己想把一切都坦白的欲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肖君易彻底信任她，她并不介意肖家到底是什么混乱的一团乱麻，她只是不希望肖君易用这种十分不信任的手段质问她的目的。

    “目的！”

    “目的……肖君易，你相信命么？或许说，上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给你安排好了一种命，然后就像你，就像我，不愿意按照安排好的步骤走下去……肖君易，我的命运里面，你我，远不至于这样子的……”

    姜姜在方未绮的营帐里面睡了小半天之后才终于被饥饿唤了起来，醒来之后才发现身边已经是一片漆黑，周围没有熟悉的小姐，也没有小姐一直心心念念的肖大爷，睡觉之前哭哭唧唧的重逢只有臃肿的眼能证实那确实是一场真实发生的喜剧。

    “小姐？你在这里么？”姜姜摸着黑，试图在身边找到xiaojie为她留下来的信物，供她醒来之后能够安心，摸索了一圈，终于在枕边几步远的地方找到了在此之前xiaojie一直穿在身上的大衣，可是小姐却依旧不在。

    衣服在，人不在！

    长时间的流亡生涯给姜姜本来就空有武力没有智力的经验中留下了过于厚重的一笔，现在能让她联想连想都没想就冲出了营帐。

    与营帐里面的伸手不见五指完全不是一个世界，外面是一副欢歌笑语，灯火漫天的景象，要不是身上还没散去的伤痛提醒着她现在才刚入冬不就，她差点就要以为这边已经过起了春节。

    躲着稀稀拉拉的几个路过的士兵，姜姜试图偷偷摸摸的寻找xiaojie的踪迹，幸好虽说身体欠佳，但多年习武留下来的底子还在，一路轻手轻脚也确实没有引起守卫的注意，直到她面露难色地停在一处看起来有点过于豪华的帐子门口，里面骂骂咧咧传出几句无伤大雅的恶俗笑话，止呕就是一系列的喝酒，划拳，调戏女人。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边一定是那些士兵头子聚在一起大鱼大肉，姜姜嫌弃地跺了跺脚，心想要是让她小姐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肖大爷也和那些臭男人一样毫无形象地喝酒吃肉，不知道当年的爱慕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姜姜还在担心着小姐的安慰，一声凌厉的剑刹骤然惊起，难道打起来了？基于本性中对于暴力的敏感，姜姜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竖起了耳朵，就听见营帐内自家小姐铿锵有力的喝声一起随着剑声传了出来：“感谢肖将军和各位将军的收留，阿七今日献武一曲，还希望班门弄斧不要被各位嘲笑。”

    “好！阿七姑娘果然女中豪杰！”这一声更是熟悉，姜姜彻底僵住了脚，就是那个人抓了她进来的。

    “不知道哥哥竟然认识如此绝色，要不是我抓了个措手不及，是不是还打算把阿七姑娘金屋藏娇？”

    他是……肖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