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四面楚歌

    姬乐礼伸手虚扶江映惠，“你叫什么？”

    “微臣江映惠，礼部待试女官，兵部侍郎之女。”江映惠毕恭毕敬地答道。

    梁忠九站在一旁已经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头。

    “你回去吧！”姬乐礼再没有了任何表示，也没有再过多停留，然而江映惠已经很满足了。待到姬乐礼离开，江映惠走到了安姩的面前，挑眉道，“想来，皇上已经在想如何处置你了。”

    “江映惠，你又在试图挑衅我，一旦看到我露出丝毫的落魄之意，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上来踩一脚吗？”安姩问她。

    江映惠不予以回答，然而算是默认，“我想，你快要完蛋了，安姩，我会取代你的，无论是礼部还是在宗政大人那里！”

    “你有这个本事？”

    江映惠的脸色一沉，“安姩，你用不着做最后的挣扎，这一切从你生出妄想开始，就注定你会失败。而你放心，我江映惠从来都不比你差，你能做到的，我自然也能，也会做得更好！”

    安姩不置可否，“那就希望你能有那一日吧！”

    寒南扶着安姩上车，不再理会站在原地洋洋得意的江映惠。倒是寒南一脸愤愤，“主子为何不好好教训她，属下已经看不下去了，若不是寒半不在这里，属下非得让他好好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才行！”

    寒南的声音很高，安姩轻轻偏了偏头，冷哼一声，“你以为凭她有什么本事跟我斗？不过是小卒，她的身后现在站的可是安婳呢！”

    寒南还是无法息怒，在听到“安婳”两个字之后就更加无法抑制，“主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属下最不能理解的是，那一日明明宗政大人跟皇上禀报过了，给主子的马下毒的人就是江映惠，为什么皇上却没有处置了她，还让她在这里这么嚣张？”

    “安婳自有自己的本事。她终究是在后宫里历练了那么多年了。”安姩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奇怪，若是安婳连江映惠都保不住，那她才奇怪了。而且她已经逐渐猜到了一些事情，安婳既然决意保住江映惠，自然日后也有要用得到江映惠的地方。

    车仗回京的途中，安姩还是不可避免地遇见了杨玥莼，她比当年被送进宫的时候变得越发明艳，而所穿用度也越发奢华贵重，她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标准的宠妃了。

    她轻轻将鬓边的碎发挽至而后，动作优雅又高贵，和从前的小意温婉已然大不相同，“安大人的样子似乎有些失意了。”

    “胜负乃是常事，人不可能永远都赢，不到最后，谁知道结局是什么。”

    “但也要看那个人有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是不是？”杨玥莼道。

    寒南听出了杨玥莼语气中的不屑，上前一步，质问道，“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贵人别忘记了，当初贵人能够进宫是谁的功劳。”

    “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想要有一日当我斗倒了一个安婳，最终却又来了另一个安婳。”杨玥莼的笑容里透着丝丝寒意，“而且这一个比上一个更加厉害。”

    “所以这么说来，其实那一日安婳的计划你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你知情不报。”安姩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杨玥莼的一句话，便已经足以让她想明白这其中所有的关窍。

    寒南的脸顿时便黑了，上前一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杨玥莼没有理会寒南的话，微微偏头看向安姩，“安大人觉得呢？”她相信，安姩一定没明白她想要什么。

    “你想要一个保证！”安姩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即便安婳倒了，我也不能够威胁到你在后宫中的地位。”

    杨玥莼点点头，“安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那么这个保证安大人给还是不给呢？”

    杨玥莼目光灼灼，不肯放过安姩脸上的任何一抹表情，然而安姩却不动声色，“对你来说，这个保证有用吗？”

    “安大人太聪明了，也太厉害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怎么知道对于安大人来说，我是不是那一只螳螂。若是安大人对皇上没有妄想，那么这个保证应该很容易吧！安大人这么犹豫，莫非当真如外人所言，对皇上宠信还存有一丝妄想？”她的眉梢微微挑动。杨玥莼如今的样子就仿佛是掩藏在黑夜里的毒蛇，一旦安姩的答案不合她的心意，她便要跳出来狠狠咬中安姩的要害。

    安姩后退了一步，摊开双手，“贵人好像糊涂了，本官是女官，而贵人是后宫嫔妃，难道这个身份还不够贵人放心的吗？何况身为前朝官员，谁人不想要得到皇上的崇信，本官能够得到皇上的崇信，对于贵人来说只能有益无害。”

    文帝一朝开启的规矩，外朝女官不能入宫诗驾。

    杨玥莼仍旧不为所动，“安大人何必故意推诿，你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

    “贵人若是觉得本官不可信任，那大可以另寻他人，本官绝无异议。只是劝贵人还要三思为上，毕竟目前本官和贵人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且本官作为贵人在前朝的帮衬，自认利用价值比方大人和甄大人他们都要高一些，至少这个时候皇上还是对本官信上几分。”安姩弯了弯唇，决定还是先礼后兵，“何况，贵人既然知道本官的手段，那么自然应该知道，如果本官和贵人彼此不再是盟友，彼此也不再为助力，那么贵人是否担当得起本官调转枪头的后果。”

    淡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之事一般，然而杨玥莼却莫名变了脸色。她可以轻易翻脸，是因为她自知手中还有安姩的把柄，但她却没有想到安姩也可以轻易翻脸，甚至比她还要彻底。而比起她的威胁，自然是安姩手中的势力和手段更让她忌惮。

    “安大人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希望贵人能够明白本官的诚意。如果贵人执意要将本官的诚意舍弃，换做是交换的话，自然也无不可。只是本官手里有的，只怕贵人还拿不出什么东西可以前来交换呢！”

    杨玥莼不可能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一时之间，气氛竟就这般僵住了，不论谁先开口都会显得落了下乘。

    这时，忽然杨玥莼的贴身侍女华源走近，“贵人，皇上那边召贵人过去伴驾。”

    姬乐礼的传召算是给了安姩和杨玥莼彼此一个台阶，杨玥莼更是不敢停留，立刻转身前往。寒南亦扶着安姩回到马车之上。

    安姩本就是伤者，一路颠簸原本就有些困倦了，只是杨玥莼的一番话落在她的心头，却失了倦意。

    寒南替安姩盖上薄毯，“主子养伤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杨贵人的那些话，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哦？你怎么想？”

    “杨贵人大约只是想要趁着如今主子危难之际，从主子这里多得些好处罢了。虽然行为可恨，但对主子来说，并不具备任何威胁。”寒南淡淡道。

    安姩道，“她是想要趁机打劫，可你知道，她为何起了这样的心思呢？”

    寒南一噎，不能作答。杨玥莼是安姩手中一手安排入宫的，心思深沉，更是个明白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安姩真的出了事情，那么对她来说，后宫之中孤立无援，面对安婳和皇后，她的境况就会变得极其危险，她不可能想不到这样的后果。

    “她有身孕了，她想要为她的孩子做更长远的打算。”安姩看了寒南一眼，淡然道。

    杨玥莼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手时不时地抚过小腹，这是身为母亲的本能，以这样的方式在保护腹中的孩子。“所以她在想我要一个保证，不仅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她的孩子，她想为她的孩子寻找一个强大可靠的助力。她的心比我想的要大上许多了。”

    寒南循着这想法，细细想了想，“那主子为何不肯答应？若真能生下一个皇子，对主子的大计来说也只能是有益无害。”在宫中一个有皇子傍身的嫔妃，自然所能产生的利益和助力自然会更大一些。

    “有益无害？”安姩不以为然，“若她真的在这个时候生下了皇子，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安姩对上寒南迷惑不解的眼神，“也许连她自己的都未必意识到，她已经有异心了。还记得她要我给出保证的时候说了什么了吗？她说，不想要斗倒了一个安婳，却又来了另一个安婳。她已经将我视作她的对手，若非有了异心，何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到这里，寒南的脸色大变。他们手里拿捏着杨玥莼的把柄，杨玥莼的手中何尝不也拿捏着他们的把柄。如今状况之下，杨玥莼若是有心推上一把，状况的确更加难以预料。

    安姩笑道，手中拈着一点香灰末，看着粉末从她的指尖“簇簇”落下，神色不辨明晦，“前有安婳、后有杨玥莼，寒水和宗政誉燊态度不明。如此看来，我的境况还真是四面楚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