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1】
正是一日之计的寅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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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胧赤着脚,从层层幔帐里出来,站在床边,脚下是雪白柔软的羊毛毯。
她抬着头,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出神。
早她一刻起来的四玲推门而入,一人手里端着一件物什。
玲玉端着洁面的金盆。
玲珑手里是一双绣鞋。
玲琅端着装匣盒子,红木的盒子有着红润的光泽,银锁叮当。
而跟在最后的玲珰走的最吃力,她端的是雪胧今日要穿的衣服。
七日里,雪胧会挑一日,会衙下一个七天要穿的衣服,玲珰只需要按日取了,奉与雪胧就好。
玲珑在前,把绣鞋放在毯子边上,雪胧快走几步,一脚踏上一只绣鞋,玲玉递上帕子,温热正好的帕子洁面后,雪胧坐在了梳妆台上。
玲琅也安置好了装匣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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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只叠出雪胧模糊的影子,镜中的影子,黑发如乌木,身影纤细,额头光洁,亵衣贴着身体,雪胧紧了紧领子,玲珰适时地披来一件无花的啡色披风。
“侯女,今儿要梳什么发式?”玲玉执了玉梳,停在雪胧的乌发边。
“简单一些就好。”雪胧扫了一眼玲珰手里的锦衣,有气无力的说道。
玲琅又端来了漱口水和盐粉为雪胧洁齿,淑过口以后,一杯香茗又及时奉上。
“你这丫头,笑什么。。”玲珑无事,正在整理雪胧的装匣子,却无由来的痴痴地笑了。
雪胧见她笑的灿烂,问道。
“在家时,夫人反复交代,让侯女您不要再如家里时那般懒。。那般悠闲,奴婢看啊,这如在家时,也没什么区别啊。”
“奴婢看啊,侯女这比在家里更悠闲,平时侯爷在府里的时候,总是爱抽查侯女的功课,这琴棋书画偶尔描一描写一写,这到了东宫,这都要省了”年纪最小的玲珰也最活泼,爱说说笑笑。
两个丫头一唱一和的逗乐,玲玉也被逗乐了,雪胧也拈着一只簪子微微抿了抿嘴角“看来我真的是赖散惯了,你们这几个丫头,都拿我玩笑起来了,打你们吧,也舍不得,骂你们吧,费唇舌,我呀,只能听之任之,这不叫懒散,我这叫爱护你们,来,这是赏你们的。”
装匣盒子是雪胧未出嫁时,爱戴的一些珠钗饰物,有几只素净的已经不太适合她穿戴,她捡了,一一给了这些丫头,玲琅去了外室,跟她一个寝居的玲珰替她接了。
玲珑伸着的手空落落的,她撅了撅嘴,又伸了伸自己的手。
“这次不赏你了”雪胧之所以会拿出几只簪子赏赐给其他丫头,是因为她之前赏给玲珑的那只簪子。她怕会引起其他三个人的不满。
为上者,贵在公平二字,雪胧伸出手拍了拍玲珑莹白的手心,发现她的手发热,所以握住“这丫头的手真是热,跟个手炉似的。”
原本脸色有点不愉的玲珑看到雪胧脸上的笑容,和手心里,那只并不比她的手凉到那里去的柔夷,也笑了起来“要不奴婢剁下这只爪子,来给侯女做手炉。”
雪胧听后,直摇头“剁下就冰凉僵硬没这手感和温度了,而且血淋淋,想想都可怕的紧。”
一屋子丫头闻之变色,知道的,是雪胧在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雪胧,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呢。
只是,雪胧,何尝不是呢。
“如意,你可带好了”一路上,这是东娜第三次这么问。
“侧妃安心吧,奴婢带好了”如意也不恼,只是拍了拍自己手里,那个鼓囊囊的锦包。
“那就好,那就好”东娜的脸上并不是很好。
“侧妃正应该听如愿的在扑上一些些红粉,您看您的脸,实在是不像是,不像是。。。”
“我,我何尝不想气色红润的去见她,只是如果我的气色艳丽,就不能,不能在她的手下,讨到便宜了”东娜很怕雪胧。
若说她对高氏是三分怯,而另外七分,就是对她这个侯姐了。
“在府里的时候,候小姐,侯小姐不是出了名的娴静文雅嘛,又得侯爷喜爱,母亲又是长公主的女儿,侧妃,侧妃为什么这么怕她呢”如意自然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怕意。
“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有你不知道的”如意陪着东娜从小一起长大,若说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那必是辛密中的辛密。
“是”如意一手提着锦包一手扶着东娜,主仆二人轻装简行的就往鸾凤阁去了。
后面主仆二人的没有在多做交流。
只是东娜嘴里,一直在念叨“她终于还是来了,还是来了。”
高氏醒了个大早,准确的说她的眼睛一夜就没有合上过一刻。
她斜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那只百蝶如梦的床幔上,一只红蝶很久了,那只红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是深红色的,所以特别鲜艳显眼。
“主子,不要发愣了,再不起,请安就迟了”云霞撩起纱幔,轻声的唤着高氏。
“不碍事,今天是太子妃做主角的日子,怎么样,她也是最晚出现的那个人。云霞,你来,陪我说会儿话”高氏懒懒的,云霞递来枕头,她起身靠在上面,黑发如云,美貌的脸上,带着愁苦。
“是”云霞坐在床下的脚凳上,始终在下,高氏张了张嘴想让她坐在床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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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我还记得,你比我早入宫一年,我入宫以后,受了你多少照顾,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记得有一年,主事嬷嬷让我在冬天去浣洗她已经多年不用的月带,那月带又臭又脏,你帮我洗。
你洗这头,我洗那头,你洗的又快又好,你可还记得,为此你好迟了去近前伺候当时还是嫔位的禧妃娘娘。”
高氏说着,酸涩的眼睛里,开始溢出泪水,这不过四五年的事情,她说着,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