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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爱情之蛊

    直到叶柳影在客厅里打翻茶杯,冲着罗丞撕心裂肺的控诉,罗放才走出书房,站在楼梯上冷眼旁观这一切。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心烦,这个女人不光瞎了双眼,怎么连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看她那普普通通的打扮和闹得满地狼藉的狼狈相,就知道这女孩子定不是正室所出,遗传了满身的受气小妾的小家子气。

    罗放刚要开口赶她,却见罗丞拉起她的手把她拖出客厅。她的侧颜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同样的高鼻梁,同样小巧的唇,同样白里透红的肌肤,同样的深邃眼眶……同样的,冷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罗放心里“轰”的一声,像山洪冲垮堤坝倾泻直下,回忆也冲开他封锁了二十年的闸,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

    不,一定是看错了……他做了几次深呼吸,使劲合上双眼,再睁眼向那边望去,那里已经没有人。刚刚的一幕只是一闪而过,他认定自己必是老眼昏花,毕竟隔了那么远,谁都可能看走眼。

    他慢慢踱回书房,他的书柜占了整整一面墙,他打开书柜最右方下侧一个小抽屉,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本相册,照片泛了黄,仍然清晰可见上面的美人国色天香。罗放静静坐着,手指抚过照片中那个女人的脸颊,似乎还能感到她残存的气息……

    皱纹已经爬上他的额头,然而照片中那个女人年轻依旧。罗放把头靠在椅子靠枕上,耳边眼前却是客厅里那个女人的哭诉声、茶杯摔在地上的清脆声、她被罗丞拽起来向门口走去,那一转身,一闪而过的侧颜,一闪而过的似曾相识……

    他猛地睁开眼,叶柳影的样貌与照片里的她竟在一瞬间重叠。

    罗放却感到眼角湿润,自从失去了她和女儿,他似乎再也不会落泪了。

    他抚着她的脸颊,好像她近在眼前。照片里的她笑容艳比桃花,身披白色婚纱,宛若神女下凡,身旁的他,一脸对未来的期许和对永恒幸福的期待。

    照片背面,是他刚硬的字迹书写的她的秀丽的名:夏柳心。

    他的脸又阴沉下来,目光变得如鹰一般锋利险恶。他用力合上影集,质地轻薄的影集本在他手中却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仿佛他所有的怨念都随着这声“砰”散进人间。

    叶柳影与夏柳心相似的样貌没有引起罗放的任何好感,反而使他更加对她深恶痛绝。

    她,一个在新婚之夜勾引自己姐夫的坏女人,一个破坏自己姐姐婚姻的不检点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与他心中挚爱的妻子相提并论?

    更可恶的是,这个女人的名字里居然也带“柳”……他喘着粗气,心中盛怒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冲上喉头,发出粗重的“呜呜”声。她的名字,根本就是对夏柳心的玷辱!

    真不愧是叶琛的私生女……罗放嘴角轻扬,心中的感觉怪异而复杂,叶琛这种偷鸡摸狗之辈,他的女儿与他在这一点上倒是同出一辙。

    罗丞静坐在咖啡馆中,屋内灯光昏暗,两排的侍者却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随时要置人于死地的戾气。他们分站两侧,大气也不敢出,统统低着头,像一具具没上发条的木偶。

    外面大雨如注,罗丞铁拳紧握,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他的视线只在门外那个女人身上。

    “我不过离开了一个小时而已……”他低沉的声音透着肃杀的恐怖,手指节敲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像鸣起的丧钟让人心惊肉跳。“一个小时,你们就连个人都看不住?”

    领班吓到腿软,差点跪在地上,平静了好久才结结巴巴答道:“不是……罗先生,叶小姐非要出去,我们拦不住……”

    他冷笑一声,抬起阴冷的双眸:“拦不住?她眼睛看不见,又弱成那个样子,你们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把她拉回来,你居然告诉我你拦不住?!”

    “罗先生……”领班慌忙解释道:“我们不敢拦,因为叶小姐说……”

    “说什么?”

    “她说,她是罗丞的女人,谁要是敢碰他,罗先生您……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罗丞听了哭笑不得,这时候,这个女人总算想起来自己是他的人了?懂得用他的身份来威胁众人,还是不笨的嘛。

    他转头看向窗外,今天本来一气之下要把她扔在大街上不管,走到半路却接到公司急电,匆匆把她安排在这间咖啡馆,处理公务也不过一小时的时间,再回来,这个女人却真的站在了大街上。

    大雨又把她全身浇了个透,本就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不知又是哪辆疾驰而过的车给她溅上了一身泥点。她没有手杖,街上人来人往,她被人推推搡搡,样子比那天在路边碰到的更狼狈。

    她似乎在张口向每一个经过的路人求助,而回应她的,似乎只有笼罩这座城的哗哗雨声和人们冷漠的神情。

    她被一个人碰到,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溅的一脸泥浆。她在地上乱拍乱摸,又被一个经过的人踩到手,正是早晨烫伤的地方,她痛的大叫一声,那人只是淡淡的一句“抱歉”便转身而过。

    他看到她眼中的泪,倔强而无助的掉落,混在这场大雨里,却也变成了无声的歌。

    每个人都匆匆行走在这城市忙着安身立命,没人有那空闲,去问问她到底需不需要帮忙。这城市那么多伞,五颜六色绽放在雨中,却没有一把可以为她遮挡。

    这二十年来,她是不是从未被这世界温柔相待过?

    罗丞心中那股疼越来越频繁的发作,他抑制住胸口那股要为她挡风遮雨的欲望,只是默默起身,大步离开咖啡馆,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消失在这冰冷的斜风细雨中。

    既然不愿接受他,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吧。反正他罗丞从未为任何一个女人停留过,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罗副总……”妖娆的女人扭动蛇腰,烈焰般红裙裹出她的曼妙身姿。她一步步朝罗丞踏着魅惑的步子,一杯酒堵在他唇边,她的双唇也贴了上来,眼中溢满五光十色的欲望。“我来喂您酒,好吗?”

    罗丞眯起眼睛看了她几秒钟,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不由分说抱起她走进包间,扔在绵软的大床上。两人衣衫抛在空中,空气里尽是欲望涨裂的低吟喘息,昏黄的灯光下,两个身子麻绳般纠缠在一起。

    女人勾住他的脖子,迷离的眼神万种风情,在他耳边娇滴滴的催促:“丞,快……快点……”

    罗丞低吼一声,即将攻破她最后的防线,却在那一刻突然顿住,像被施了什么魔咒动弹不得。

    “快,快啊!”女人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一脸焦灼急不可耐。

    而他的眼前,在那一刻,晃着的全是叶柳影的样子。

    她的无助,她的绝望,她忧伤的侧颜,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站在雨里的倔强……他的心又微微疼痛起来,好像从他的生命中抽走了什么那样难受。这个女人,是不是宁可在黑暗里独*索撞的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向他低头?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顿觉索然无味。

    叶柳影,她会不会还站在那个咖啡馆门口?他突然冲到窗前,外面骤雨初歇,一片漆黑中,弥漫着雨后寒凉的味道。

    “你走吧。”他迅速穿好衣服,扔下一叠钞票,连看都没再看那个女人一眼,匆匆向门外走去。

    “罗副总……”女人舍不得,身子里被他勾起的那团火轻易无法浇灭。她从身后环着他,心有不甘的乞求:“今晚陪我……”

    “我还有事,”他转身冷冷的甩开她,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还有……以后不准再来烦我!”

    “罗副总……”

    “一句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罗丞的脸色阴冷,丝毫不顾从前与这女人寻欢作乐的情分,只给她重重的铁锤般冰冷的一个字:“滚。”

    他发动车子,一刻不停的朝咖啡馆奔去。他就是中了邪,就是着了魔,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冷笑,遇见叶柳影之后,他就变得不再是从前的罗丞。

    叶柳影……她一定是老天为他下的蛊,绑住他的后半生,捆住他从未相信过爱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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