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嗜血暴君
阿龙在前面不停的开枪掩护，罗丞勉强抱起叶柳影，把她带到不远处临时搭建的一座棚屋。他安顿好了她，只是淡淡的三个字：别出来。
叶柳影缩成一团，听着他的脚步猛然离去，心仿佛也被抽空般难受。她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残留着刚刚的几声骇人的枪响，她的手掌湿润一片，似乎传来血腥的味道。
她知道那是他的血，带着他的体温，带着对她的无悔。
罗丞看看左肩上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并无大碍。远处阿龙正在孤军奋战，眼看着就要寡不敌众，他掏出口袋中的枪，动作利落的闪到一根柱子后。
就在一个冰冷的枪口对准阿龙的后背时，他果断的扣动扳机。一阵青烟飘散，一个人应声倒下，口里汩汩冒着鲜血，在地上痛苦的抽搐。
阿龙转过头，惊愕的看了他一眼，两人眼神相交，彼此一点头，便朝着来的几个人冲过去。罗丞出生入死多年，这几个人无论是火力还是武力，都不是他与阿龙的对手。
他灵活的躲闪，寻到最佳位置，并不断的把来人引开，使他们不至于注意到叶柳影藏身的地方。阿龙与他配合默契，几番拳脚之下，几个人竟不知不觉的给他们两人当了人肉盾牌。
罗丞高傲的笑着，肩膀伤口撕裂的痛楚，早被这番反击的爽快掩盖了。
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罗丞和阿龙的身上也是遍染血迹，两人大汗淋漓的站在原地，还保持着随时进攻的姿势。他们警觉的观察周围一切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像是有人埋伏。就这么静静站立了几分钟，码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像是缓缓的哀乐。
码头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像是古时战场之后的凄凉遍野。阿龙紧握着枪挪到一人身边，踢了一脚，看到翻过来的身体上带着明显的洪帮的标记。
罗丞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感到左肩有些火辣辣的痛。他一时间难以支撑，腿一软跪了下去。“丞哥……”阿龙赶忙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罗丞捂住伤口，看了看这些倒地的人，轻蔑一笑：“还真被你说对了，洪帮果然出来报复了！”
他又走到另一个横躺着的人面前，那人已没了气息，软绵绵的一团瘫在那里。罗丞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那人面目狰狞，握着枪的手已然僵硬，身上中了几枪，死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罗丞和阿龙都认出，那人就是阿标。
“丞哥，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阿龙劝道，“阿标已经死了，洪帮一定会内乱，我们趁乱赶紧离开！”
“好……”罗丞轻轻应声，不顾身上伤口疾步向叶柳影藏身的棚屋走去。他找到她，见她安然无恙，正安安静静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小心翼翼过去扶她，触到她手的那一刻，他感到她明显的打了个寒战。
“小影，别害怕……”他心疼的将她拥在怀中，“是我……一切都过去了。”
叶柳影在他怀中蜷缩着，像只受了伤的小猫，静静舔舐伤口。罗丞怜惜的一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脸颊飞上两片红霞。
正待他将带她乘船，罗丞余光一瞥，码头一根石柱后面一个影子一闪而过。仅凭本能他便感到危险还未完全消除，他一侧身子，先是挡住叶柳影，继而躲在另一根铁柱旁。
阿龙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纵身一跃到那根石柱后面，捉住那人的衣角，又从背后紧紧箍住那人的双臂。那个人动弹不得，一直挣扎，罗丞此时已掏出手枪，清脆响亮的枪声回荡在码头上方，子弹撞击石柱的声音似是星电火石之舞。
叶柳影几乎僵直了身子，双手紧捂着耳朵，缩在罗丞怀中怀中一动也不敢动。她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像是被释放的邪恶的游魂，一点点蔓延发散到各个角落。
“怎么会是你？”罗丞紧盯着那人片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进心窝。
那个人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虽然跟他的时间没有阿龙跟他的时间久，而他也是把这人当成兄弟一般亲近。可如今这人却躲在暗处，寻找机会向他下手，曾经最信任的人，却是今日要在背后捅刀的人……罗丞竟然笑出来，嘴角翘起，弯出的却是无限哀伤。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阿龙一拳挥过去，那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嘴边渗出一行血迹。阿龙揪起他的衣领，怒目圆瞪，对他吼道：“你一直躲在这想干什么？怪不得刚才我们火拼的时候你不出现，原来是躲在这想替洪帮赶尽杀绝？阿成，丞哥这些年待你不薄！”
阿成扑通一声跪在罗丞跟前，脸上泛着愧意，在地上匍匐着一直爬到他的脚边，拽住他的裤脚，不断哀求着：“丞哥，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
“还有以后？”阿龙抢先问道，“我们这些年跟着丞哥，情同兄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不是我愿意的！”阿成哆哆嗦嗦向罗丞解释，“丞哥，你相信我……我不想背叛你的，是……是老爷！他给了我妹妹一大笔钱，说是送她出国留学，会让她过的很好……丞哥，你知道的，我们没有父母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那你就答应他，这一趟暗中做掉我，是吗？”罗丞冰冷的眼神像两块冰凌利刃，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无论是友情、亲情、兄弟情，都好像急着逃开他一样。被父亲抛弃，被兄弟背叛，在这多变的江湖上本就是常态。
这个事实，只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承认而已。
“丞哥……”眼前的阿成痛哭流涕，跪在他跟前忏悔，“老爷吩咐，让我杀了叶小姐……他知道叶小姐对你的重要性，说只要除掉她，你也就完了……可是丞哥，你相信我，我本意不是这样的！这一路上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我都没有动手啊，丞哥！”
罗丞的脸色渐渐阴暗，像是天边那一团乌漆漆的云，裹着暴风骤雨将要席卷而来。怀中的叶柳影安静温和，像是与这个残暴的世界隔离，可他还是能感到她微微发抖的身躯。
他的心硬起来，曾经答应过她不再做坏人，可如今为了她，他还是选择走上魔鬼的道路。
他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在阿成的额头，冰冷的神情没了往昔称兄道弟的温暖。那些共同出生入死的过往，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日子，统统埋葬在回忆中，连墓志铭都没有，最后只会随枪口一缕青烟飘散。
“丞哥，不……不要！”阿成浑身颤抖，恐惧的双眼紧盯着那个枪口，嘴巴一张一合，大口喘着气，像是刀俎之下的鱼，做着最后挣扎。
“丞哥……”阿龙按住罗丞的手，为难的向他求情，“丞哥，原谅阿成这一次吧，他毕竟没做什么……”
“他还需要做什么吗？”罗丞严厉的呵责，把叶柳影抱的更紧了一些。他转头看向吓得面如土色的阿成，手中的枪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却还是扣动了扳机，“他是没有下手，那是因为他没有机会！”
“丞哥……”
“我们刚才生死关头的时候，他跑到哪里去了？”罗丞继续质问，“他在一边躲着，如果洪帮杀了我，他正好回去跟那老头子交差！阿龙，你别忘了，他最终要杀的人是……”
罗丞把话咽了回去，他看到叶柳影苍白的面容，看到她空洞无边的眼神，看到她的身子因为呼吸的急促而起起伏伏，看到她的眼角似乎润着一滴眼泪。他感到她紧紧抱住他的双手已经僵硬，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罗丞心里一疼，她所受的这些苦，始作俑者全都是他。他握着枪的手更坚定的抵在阿成的太阳穴。
“所以，我不会放过他！”罗丞恶狠狠的看着阿成，咬了咬下唇，“他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他要害的人是小影，我就不可能放过他！”
阿龙缓缓松开按住罗丞的手，无奈的看一眼地上的阿成，他已经面无血色，只呆呆的跪在那里，等待命运的宣判。
阿成嗫嚅着说，丞哥……是不是真的不顾这些年的情分了？
“是你先背叛……”罗丞冷酷的神情最后一次印在阿成的眼中，“阿成，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我早就感觉到你不对劲，只是我不说，我希望你可以对我坦白……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你了解我的枪法。”
阿成认命的闭上眼睛，罗丞正要开枪，怀里却轻轻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罗丞，别这样……”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罗丞的手停在半空中，待发的子弹也像是泄了气，静静躺在枪膛里。
“小影……”罗丞才想起怀中还拥着她，一时愣住，他杀过那么多人，却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杀人。
即使她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凶狠，像个嗜血的暴君，把别人的生命践踏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