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晚晚,忘了我
明明从前连争执都很甜美,现在怎会说句话就能痛一遍?
是谁肆无忌惮的将她拥入怀中,凑在她耳畔,喃喃低语:“愿娶卿,作鸳鸯。”
她依偎进他的怀中,满是笑意,“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若是我死了,你会随着我一起死吗?”
是谁笑着在她脸颊处落下一吻,“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要先离开,那一定不会是你。有我在,你永远不会先死。”
她笑着脱离他的怀抱,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起在风中狂奔。
当时的话语只是无心之言,谁曾料想后来,彼时一句玩笑,竟然一语成谶。
那些曾经的美好,原来只不过是悬挂在空中的海市蜃楼,转眼间,便悉数倾塌,从此灰飞烟灭。
日光倾城中,卡车呼啸而来,与她近在咫尺,最后关头,是谁将她一把推开,然后身子腾空扬起,红色血雾洒了漫天,离开之际,留给她最后的五个字:“晚晚,忘了我……”
不是“我爱你”,也不是“对不起”,更不是“记住我”,而是一句,“晚晚,忘了我……”。
忘了我。
忘了,就不会痛。不忆,就不会伤。
可是,怎么忘得掉?
阿皓,你让我怎么忘得掉?
爱是一万公顷的森林,迷了路的却是我和你,不是说好一起闯出去,而今怎能剩我一个人回去?
伪装坚强的面具终于寸寸破裂,似乎是再也隐忍不下去,泪悄然从眼角滑落,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原来,有些话是对的,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原来,人一夕间就已不会再见,而情怀却即使一世也不会蜕变。
身体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手中的遥控器也掉落在地,言亦晚任由自己狼狈的哭出来,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权夜的怀里,一个字从唇中溢出,“哥……”
忽然发觉自己真的百无一用,就连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而今连伤心的时候想要找个怀抱靠靠都没有。
是呵,最暖的那个怀抱已经消失了,此后余生,即便有人肯将她拥入怀中,可是却又有谁能融化她心里的冰冷。
没有了。
她的阿皓已经离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权夜默了默,终是抬手,回抱住了她。
“四年了……”她哭着开口,下意识的抱紧了他,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支撑住自己虚脱的身体,“到今天为止,已经整整四年了……这四年来,我连去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哥,我就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了,行尸走肉般的活了四年,却始终都没找到我存在的一点意义……”
刹那,泪如泉*涌。
二月十四日。
明明是一个如此美好的节日,可是却是她这辈子最无法忘却的伤。
四年前的今天,她横穿马路去对面的花店买花,却没想到一辆卡车失了控制,直接朝着她撞了过来,最后关头,是周皓一把推开了她,哪怕在最后关头,他都没有忘记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没有让她看到那残忍血腥的一幕。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或许是撞的太重了,让他连句话都无法完整的再说出来,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气若游丝的对她吐出了最后的五个字,晚晚,忘了我。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当时的心情,该用什么样的字眼来形容呢?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世界坍塌?
不,这些都不能确切的表达出她的心情。
倒也不是不够激烈,表达不出她心里的痛,而是不够准确,其实并没有夸张到那种整个世界都塌陷了的感觉,只是伤痛却依然难以自抑,衍生一种“全世界的人都离我而去了,只剩我一个人留在原地独钓寒江雪”的寂寞。
原来,彼时一句“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的玩笑之语,有朝一日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莫过于当初一句玩笑话后来竟然“一语成谶”。
从此,失去了他的她,真的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
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自我放*纵。
时光换不回的,是她永远无法找回的纯真笑靥。
“亦晚,”权夜回抱着她,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似安慰却又不像是安慰,“都过去了……”
极度压抑的黑暗中,她无助的摇头,像只痛失了伴侣的小兽,“我过不去……”
怎么能过去呢?
那么深的爱,那么深的债。
四年前,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她在这个世界下存活下去的资格,让她即便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却也终究不舍得舍弃这条命,因为是用她最爱的人的性命换来的,所以哪怕她再厌恶、再心烦,也终究于心不舍。
可是,她真的过不去。
这四年来,在这个如影随形伴随着她一生的黑暗日子中,她连看都不敢去看他一眼,害怕见到他的容颜,只敢在漆黑深夜的时候,抱着他的照片入眠。
而这次,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厉景擎温和的面貌在维系了短暂时间的温和之后,终于被她给亲手瓦解。
一场情*欲的前*戏,铺天盖地。
虽然没有做到最底线,但是他却用最深入人心的手段将她给挑逗到了极限,让她不得不认输。
随后,他出了门,她回了家。
似乎只能是这样的,除了阿皓,她与任何一个男人都注定只能是平行线。
可以双行,但却永不相交。
人的一生中,有些坎是跨不过去的,注定次次在那道坎上被绊倒,直至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从四年前的今天,她就注定从此一生都陷在黑暗里,永不能与光明相逢。
她的身上,带着太深太重的罪孽,只能一世都在地狱里沉*沦。
沉默的气氛维系良久,许是哭够了,也许是哭累了,或者,是泪哭干了,她抬手,擦了擦酸涩的眼角,看着权夜胸前的衣衫被她浸*湿的那一大*片,不好意思的朝着他吐了吐舌头,“把你衣服弄脏了。”
雨过云歇,疤痕就算永不痊愈,但悲伤却毕竟不能永无尽头,哭死又能怎样呢,他终究是回不来了。
权夜没出声,倒是没在意这个,只是一双狭长的凤眸,却是锁紧了她,不肯放过她眼中的情绪,哪怕丝毫。
言亦晚被他盯的莫名其妙的,同时却又有些心慌,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出来什么,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问,“你过来开车开了很长时间吧?饿不饿呀,我去做饭?”
“这么急着转移话题啊……”权夜却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脸上的神情妖里妖气的,意味深长的问了句,“……亦晚,你在怕什么?”
“……”她的心跳顿时失去频率,慌乱,毫无预警的涌上。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看着那上面因为泪水的冲刷而将粉底冲掉露出的明显的五道指痕,口吻凛然的问:“这是什么?”
“……”知晓这个男人没管家那么好糊弄,言亦晚连撒谎欺骗他一下都觉得没有必要,索性直接闭口不语,装作没有听到。
不是不想解释,可是,该怎么解释呢?
说是厉景擎打的?
这些事,她都已经学会不在乎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是冲动之下做出的一件超脱理智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罢了,再者,那个男人从她这里也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默默无闻并不代表着任人宰割,她又不是什么柔软的任人欺负的女子,有人欺负了她,她自然是会双倍讨回来的。
可是权夜不同,他对自己的在乎程度与他性情上的暴烈融合在一起,倘若真的据实相告了,指不定事情会造成怎样无可挽回的局面。
他对自己的在乎,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是把对他母亲的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也好,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受欺负也罢,总之不管说什么,她不会将那样的自己袒*露出来。
她知道,其实权夜或许早已经能猜出来,他只是在等着她亲口承认。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矛盾与间隙,非暴力不解决,一旦交手,便注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
而那样的场面,并非她想看到的。
她和厉景擎契约结婚,他守着年少爱而不得的初恋女友,她守着心中已故多年的他,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不过,她也知道在权夜面前想要试图转移话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思索再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深深的凝视了他一眼,“我听妈妈说你结婚了,这次过来没带嫂子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