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煮鱼

    “知道，我不顶撞他就是。”苏诫淡淡地咽下一口腥辣的鱼片，母亲从来不知道他受不得刺激的味道，满脑子都是如何取悦父亲，可最后不还是被甩了？也不知道该是哀其不幸还是可怜可惜。

    苏母有些讪讪地止住了话茬，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寡言的性子，似乎这几天性格更冷了，苏父性情火爆，而她又是随和惯了，儿子的个性倒和他们皆不相似。

    母子俩都对辣味的饭菜没兴趣，一顿饭吃的兴致阙阙，苏诫收拾起自己的碗筷倒进水池里，和双姨道了声“麻烦了”后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整个过程就像是全然忘记了身边还坐着一个几度欲言又止的母亲。

    “啧，怎么个子越高脾气越冷呢？”苏母一个人坐在桌边，念念自语，在一边收拾剩下来的汤汁的双姨知道这位苏夫人是在和她说话，苏夫人虽然不讨苏父喜欢，但是人还算和蔼，有些时候会在饭后和她聊一聊苏少爷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双姨擦了擦沾了红油的双手，笑着说：“那是因为少爷长大了和家长不太亲了，这叫什么……青春期？我们几个老姐妹平时聚到一块都会聊聊自己的儿子女儿，好像到了这个年纪都有些和家长不太亲近，没事的，再过几年成了年就好啦！”

    苏母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双姨的回话，呆呆地坐了一会，突然眼睛放起了一道亮光，兴致勃勃地问向等着她说话的双姨：“明天他父亲回来你说我要不要去接机？带着他喜欢的水煮鱼怎么样？国外的饭菜都太清淡了，他肯定都不习惯！”

    双姨看着苏母目光闪闪地说起来明天还要准备的东西，语调越来越轻快，完全忘记了自己上一秒还因为自己儿子的性格忧心不已。

    苏诫回到房间站在门后，母亲在楼下口若悬河地聊起父亲的喜好，就像寻常人家里惦记着丈夫的妻子一样碎碎念，可是他知道明天一到，这看似和谐的假象就全然不复存在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不要再被动地承受着一切了，苏韫琛是么？他从抽屉里抽出那张明显是偷拍下来的背影照片：纤瘦矮小的一个孤零零地背着有些过于老旧的运动背包，一边的带子大概是断了，小小的人只能一歪一斜地拽着那根带子。在人烟罕至的老城区小巷子里，倒真是算不上都突出的一个，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么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女孩会在十三年后成为他最强劲的对手？

    想起自己醒来之前和苏韫琛的那次会面，自己“不经意”地透露了“医院鉴定”几个字，出门就发生了车祸，醒来后的整整三天时间，他想不到除了苏韫韫有谁会这么急切地让他“死”无对证？

    等到母亲回到卧室休息，苏诫换上平日里很少穿上的便宜休闲运动服，这是昨天他联系高悦帮他买来的，如果说上一世有人告诉他说这个和他同岁的杀马特少年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他的左膀右臂，那他一定认为那人脑子有病！可是当自己落魄之后，唯一还愿意每天从零用钱里挪出一半资助他生活费的却正是这个家世一般，性格大条的男孩子。

    想想就觉得可笑，这种人生，就像是预知游戏里面npc的走位，开了外挂一样，不过这种感觉他倒很喜欢。

    苏家的门卫是个嗜酒贪睡的老头子，因为平日里没有犯过大错，苏父一直没有换下他，看来今天他要谢谢自己的父亲还存了一点恻隐之心，否则他也没有机会这么轻松地翻墙逃出去。

    高悦抱着一个印着时下最流行的柯南头像的头盔等在之前商量好的位置，看到一身便宜运动服都传出了巴黎时装秀感觉的一米八大男生就知道自己等了半个晚上的人终于到了，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一直对他冷淡疏离的隔壁班班草竟然主动求他帮忙！

    简直就像热血漫画里面默默无闻的小角色突然被某个背景雄厚的伪低调男主角收做小弟，从此开始了见神杀神，遇佛斩佛的剧情了有没有！

    但显然，十六岁的高悦和骨子里二十九岁的苏诫不在同一个频道，看到那张明显是特意贴上去的卡通头像，苏诫常年保持稳定状态的冰山脸产生了一道难以控制的裂痕，嫌弃的眼神瞟了一眼胸前印着镜太郎失真水印图案的卫衣，所有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起来。

    “老大！咱们去哪儿！”高悦堪称清脆的一声呼唤让苏诫恍如隔世，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怎么想到，上辈子就交了自己十多年的“老大”，重新来过，自己又成了“老大”。

    “工人街十八栋三号楼。”苏诫忍下了重重不适感和维和错觉，闭着眼睛戴上了头盔，两条占了一米八身高三分之二比例的长腿往机车上一架，再难抑制的嫌恶情绪统统被阻挡在头盔下面。

    高悦有些想不通，这位苏家大少爷怎么有心情大半夜微服私访市里边出了名的三不管街区，但是机车已经被苏诫发动起来，他要是再不跟上节奏没准就被苏氏宅子里面的保安当成徐混扔出去了。

    急忙坐上后座，苏诫不等他酝酿情绪，踩下点火器，鬼魅般的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花园街六栋楼的后门拐角处。

    坐在车上，苏诫突然记起来高悦还有一个成年了脾气不错的哥哥？现在占据着一个未成年人的身体，有些事做起来不方便，在他记忆中高群很宠他这个弟弟，看来要找时间联系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