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假狸猫
“来来来，你母亲不想要我太早刺激你年幼的心灵，可我总觉得你似乎迫不及待地逼我让你认清现实？”苏父大步走到苏韫琛面前，粗暴地拽着她的头发，起身走到办公室外面的同时转身对苏诫说道：“能不能当苏家人，咱们先去验证一番如何？”
男人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苏韫琛，而自己的母亲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苏诫冷冷地看着面前并不和谐也不美满的“父女”两人，想不出父亲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几人坐上苏父的加长福特，苏父坐在副驾驶上，苏诫一个人坐在苏韫琛对面，车里面放着年初刚流行起来的刘天王的《恭喜发财》，司机大概是觉得调子喜庆，却没意识到车内三足鼎立的场面并没有什么好值得恭喜的。
汽车停在医院门口，恭候多时的院长点头哈腰地站在他们面前，谄媚地表示苏董事长突然莅临审查工作实在是诚惶诚恐，苏诫上辈子见多了这种场面，饶是这样也忍不住嫌弃地从鼻子里哼出了声。
苏父斜着眼从右下方注意到苏诫的表情，拽过来一直躲在司机身后的小女孩，扔到院长面前，不顾院长欲言又止的模样坦然安排道：“给这两个孩子和我的血液组织做一份亲子鉴定，用最快的速度，我就在这等！”
轰地一声，一个不算太好的猜测在苏诫眼前剥丝抽茧清晰炸裂。
他一路无言地跟在院长身后，苏父已经去院长室等消息了，或许说：他早就知道了消息。
“那个……那个，”苏韫琛愣头愣脑地跟在最后，几度想叫住苏诫，却总不知道要用什么称呼才好。
终于，一声断断续续的“哥哥”绊住了苏诫的脚步。
“怎么？”他语气不善地回应，脚下一顿之后却并没有停下来。
他不停，苏韫琛也不敢叫停，只好用力迈着明显不协调的大步艰难地跟在苏诫身后，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你就是妈妈说的‘苏家主宅的哥哥’，你不想要我进苏家对么？”
苏诫冷笑一声，没有作答，笑话，苏家是他恨了两辈子的本家，他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苏家一起，什么时候轮得着一个小三的女儿在这儿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了？尽管他听得出，这个女孩并不是在发问，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没听见回复，苏韫琛咬了咬嘴唇，再接再厉地继续说道：“其实我……想答应哥哥昨晚的交易。”
“交易”两个字一出口，苏诫的脚步，这一次确实慢了下来，确定院长把他们远远地拉在身后，他转身用冰冷得让人瑟缩的视线扫视着眼前一个劲喘着气的女孩，“什么交易？我能和你有什么交易？”
苏韫琛没有躲避苏诫几乎称得上是勾魂索命般的冷冽视线，挺直了身板一板一眼道：“我不喜欢妈妈的男人，他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妈妈没教过我太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但是当她知道自己爱上的是有妇之夫的时候告诉过我，她并不开心。”
“你想说什么？”苏诫猜到了女孩话里的意思，可是他不信，上辈子这个人和她的母亲凭着他父亲的无限容忍和资助步步紧逼，直到把他逼入绝路，自谋生路……不对！她怎么能不在乎？如果不在意苏家的身份，不在意苏氏的产业，又何必让他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我答应你离开S市，我可以改头换面，母亲……我劝过她，可她不答应我，她真的爱他……你的父亲，你父亲并不喜欢我，他恨我不是男孩子，恨我性格弱软，如果我这时候离开，大概他就能接受你了吧？”
说道她的性别，苏韫琛倒是没多少不甘，更多的苏诫听出了两三分快意，如果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不是过于早熟，或是和他一样重生过来，那这份快意……就是逃离苏父的魔掌的激动！
两个人边走边说，等到抽好了血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的时候，苏诫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了？”他问。
苏韫琛有点低血糖，这时候正含着一块糖，茫然地盯着苏诫的嘴唇，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
“我昨天，不知道。”苏韫琛把糖往舌头后面送了送，尽量保持说话的畅通，但是语气还是有点闷闷的，“但是今天早上妈妈和……你父亲吵的时候我从电话里听见了，他们……他们说你……恩，就是那么猜到的。”
苏诫好笑地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女孩一个劲地研究着语气和点到为止的程度，似乎是在怕伤到自己？
“所以，你就去公司了？你还挺聪明的。”整个S省姓苏的不多，自己前一天晚上提起苏家，第二天苏家的董事长就要让她“太子换狸猫”，到不愧是苏家人。
“我早该猜到的。”苏诫闭上眼，眼前重播起从前世这一天到死前的种种支离破碎的画面，早该猜到，那么注重血统的父亲怎么可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继承苏氏？他究竟不愿承认的是哪一块呢？
“哥哥？”苏韫琛拽了拽苏诫的袖口，发现人正在闭目养神，缩了缩肩膀，委曲地往一边蹭了蹭，滴溜溜的圆眼睛警惕地瞄向四周。
苏诫睁开眼的时候院长正拿着鉴定书晦暗不明地盯着自己看。
“苏少爷？醒了？”院长一手举着鉴定书递到他眼前，一手反复摩擦着自己肥厚的双下巴，“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行做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着这种场景，你说苏老板把你们俩都带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苏诫接过自己那张，预料过的结果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不排除99。999%的可能性不存在血缘关系。”而苏韫琛那张，结果显而易见。
“怎么可能？”正当他打算起身离开，苏韫琛惊喜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紧接着就是院长满是讥讽的笑声：“两个十六岁孩子，没一个是自己的，他董事长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祖坟上积德了吧！哈哈哈哈！”
抢过苏韫琛手里那张，除了名字和血型，一模一样的鉴定结论：
“不排除99。999%的可能性不存在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