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波未平(1)
出了教室,梅枚薇靠在银白色的走廊围栏上,偷着这点时间赶紧把吸管插进奶盒,凑到嘴边猛力地吸了起来。
“什么事儿?”
周思佳抚摸着锥形的下巴,怪异的笑脸上好像表达出了很多种意思。
她单手环胸,妖娆道:“奴家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魄力。听说你鼻涕眼泪一把地拉着两个美男的裤子,要求人家做你的男朋友,我听了当时就笑喷了。我专心专一地追了濮阳洲一年,自认是最有魄力的人。没想到你这一下就来俩,够厉害的啊,真是高手中的高手。姐姐我太崇拜你了!”
梅枚薇眉梢一挑,不耐烦的说道:“还有其他话说吗?”她很个性地就要转身。
周思佳一把拽着她的手臂,媚笑道:“不如我们来个约定,谁先追到自己喜欢的那个男生,对方就答应她一个要求,你看我的提议怎么样?这样我们就更有动力。”
梅枚薇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对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说道:“我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周思佳哪能那么容易就放过她,她用手挡在梅枚薇面前,急切地说道:“我就觉得你和我一定都是在一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你别害羞,喜欢男人怎么了?又不丢人,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梅枚薇暗惊这个蛇妖女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厉害的,还能猜到她的成长环境。
梅枚薇寒着脸说道:“流言止于智者,我怀疑你智慧的营养,都被胸上这对大球夺走了!”
周思佳气得直跺着脚,她“啊—”的一声尖叫,刺耳得像是谁在用瓷片刮着铁片。最后扭着腰抖着大波,连生气都要表现得风情万种:“梅枚薇,你给奴家记着,咱们走着瞧!”
这时,在看不见人的楼梯拐弯处,一个冷俊的男生正坐在围栏上,殷红的嘴角轻勾,深邃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
开学第一天基本就是各科老师登台走秀的时间。第一堂课都是大家相互熟悉了解的机会,老师们一般都不会讲书本的内容。
语文老师是个看起来很舒服的女人,五官不是很精致,可是整体的脸部轮廓的线条很柔和。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很想亲近她,告诉她自己的心底的秘密。她的全身,笼罩在母性的光辉中。
英语老师姓范,一头方便面般的卷头发,细眯的眼睛,大头鼻子,典型的猪腰子脸。他的英文说的很快很流利,标准的伦敦腔。可是一转换回中文,他都会刻意减慢,字正腔圆地保证每个字都是最准确的发音。
物理老师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大叔了。他很幽默,眼睛却生得一大一小。讲课的时候喜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家,下意识地把大的眼睛睁得更大,小的眼睛眯得更小。
化学老师和物理老师相反,方正的国字脸,笔直的中山装,双排扣系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都保持着严肃认真不可靠近的气息。他说话的时候频繁皱眉,咖啡色的镜片后,眼睛老是很深沉地眯着。
地理老师也是个女老师,面容上的妆画地还算很有水准,看起来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女。可是那个腰,简直比大号的水桶还粗。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能让人接受的,只要张嘴,就露出一口惨不忍睹的大龅牙。
最让梅枚薇排斥的是政治老师。他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子,由于脑力过剩早早的就成了地中海头。他一上讲台,就把书朝桌角一扔,于是就口沫横飞地大谈当前时政。大概想通过自己独到的见解,引起同学们对政治的兴趣。
可是在他谈到官员这个问题时,他这样说:“腐败就如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吃过之后就遭殃。不久前我们的市长梅泽,他的下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完事还把他所知道关于梅泽的事情,就像自己亲身看见似的,滔滔不绝地讲的口沫横飞。
梅枚薇这是第一次在学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父亲的事情。
当时她就脸色撒白,嘴唇发青,连呼吸都感觉有冰碴往肺里钻。
她只有埋着头,用长发遮住自己的脸,眼里隐忍着滚烫的泪,双手紧紧地握成发白的拳头。
小芳担忧地看着她,心里的罪恶感像夜色的雾水,逐渐加大浓密。她还以为梅枚薇是为了早上的事情。
下午放学的铃声像是从天堂传来的天籁之音,梅枚薇求神拜佛地感激它终于到来了。
她连忙悄悄地塞给小芳一张纸条,就头也不回地就跑出去了。
小芳低头打开,里面很娟秀地写着:“小枚,我没事儿,你早上的事儿我根本就不怪你了。可是暂时别理我,让我静一静,好吗?”
梅枚薇现在就如即将要崩堤的洪水,她急需一个出口,来缓解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闷乱。她在毫无所措中慌忙冲下楼。小芳担忧地趴在围栏边喊她的名字,却只看到她飞扬的长发消失在楼下浓墨的夜色中。
梅枚薇又杀进了那家电话亭,老板娘一看又是上次那个姑娘,这次就比较淡定地继续埋头追看网上的电视剧。
梅枚薇快速地拖过一部座机,拨通东密舅舅家的电话号码,短暂的响声后被人接通了。一个熟悉低哑的男声传来,“喂?”
梅枚薇先前打好腹稿想到的骂语,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有滚热的泪水,像灼热的溪流,无声地往下掉。
东密却在那头毫无所知,依然戏谑地说道:“喂,尊敬的薇姐,我可一到这里就跪在电话旁边啊,背上还背着一根可怕的棍子,怎么样够诚意吧?”
梅枚薇闷闷地哭着,抽噎地说道:“东密,我想你了!”
东密立马紧张地追问道:“怎么啦,枚薇!出什么事儿了?”
好半天没有反应,东密更加焦急:“我知道我不告而别是我不对。可是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我不想爸妈老是为家里那点破事儿烦心;我不想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我是男子汉, 就该为我的亲人们去闯荡,你一定要理解我。”
梅枚薇听他一说,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心里又酸又疼。她喃喃地骂道:“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东密耐心地哄着她:“好C!我是傻瓜,随便把我想成冬瓜,西瓜,南瓜,苦瓜都行,只要你别再生我气。枚薇,你一定要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明白吗?”
“可是你不上学,会毁了自己的前程。”梅枚薇担忧地抽噎道。
“谁说一定要读书才有前程,你看着吧,等你们这些大学生出来了,还得给我打工呢。我会跟着我舅舅好好学习,我也会好好的自学,不一定非得拿文凭才有出息的。梅枚薇,你要相信我好吗,给我点力量。”东密发现这是第一次口才比枚薇好。
梅枚薇稍微冷静下来,她就怕东密是一时脑子烧变异了,才莽撞胡来。听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估计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道路的权利,她现在能帮他的的,可能就像他说的,无条件的支持他,相信他。
梅枚薇舒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是给东密说那个可恨的政治老师的事儿。可是到现在她却突然又不想说了,管他呢,别人的看法有那么重要吗?他又不是自己什么重要的人,浪费自己那么多愚蠢的泪水干嘛。
她一想通了,心情也好了起来,于是就轻柔地说道:“东密,加油,我看好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东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好像头上的乌云呼呼地轻松散开,人也感到神清气爽。
两人又相互说了些关心的话。梅枚薇看着时间,已经快到宿舍点名的钟点了,她们才依依不舍地收了线。
老板娘看着这个女孩的背影,撇撇嘴很肯定的说道:“看吧,我说学校负担太重了吧,把人家女孩子逼得,每次打电话神经都不正常。”
校园里的路上飘了一地的落叶,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秋天来了,花坛里的菊花开得争奇斗艳,千姿百态,馥郁清香。微风吹来,已经有一丝丝的凉气,扑在人的皮肤上有点沁寒。
梅枚薇抱着双手,齐腰的长发飘洒下来,轻披在双肩上给自己带来薄薄的温暖。她低着头在操场上昏黄的灯光下默默走着,修长的影子被拉扯得很长很长。月光皎洁,洒下一地的银辉。
梅枚薇十分得庆幸,就像姥姥说的,她还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那个人,至少现在还有东密在身边。
本来以为十六年的糖果生活随着汽车的爆炸声,也被炸得粉碎。她一点也不媳以前优越的物质生活,而是十分眷恋父母姥爷的亲情。一个人的胃口有限,再多再好的东西也只能吃那么一点点。一个人的身体也只有一副,即使又再多的衣服也只能每次穿一套。可是一个人的心却是很宽广,永不满足,能装下很多感情。
姥姥和东密,现在就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她绝对不要再失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