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确实是如此。皇甫皇瞪视着太后的眼,眨也不眨一下。
但福安与宫廷护卫所见之人确实是太后,所见之令牌也确实为太后所有,怎么回事?
心中念头一闪,他问:「先皇赐给母后随意进出宫的令牌呢?」
「那种用不着的东西早就不知道搁哪去了。」出宫即死的她,要令牌何用?
「是吗?」皇甫皇勾起了唇。「儿臣劝母后,为了母后的家族,母后最好想起那令牌给谁了。」他望了设置于屋内的佛堂一眼。「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却想得到神佛庇佑,岂不可笑?」
「哀家烧香拜佛并非为了自己。」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死去之人能获得佛祖的福荫。
「那是为了因母后而忧愤成疾的父皇?或是因母后之命而惨死于刺客手中的皇兄?还是意外落马、却让母后拿来当杀人借口的皇弟?」当年命大活下来的他,绝不会忘了自刺客怀中掉落的令牌模样。
一个黑檀木上刻着「后」字的令牌、为了让母后可以随意进入「东凤宫」探望他与逸弟的令牌。
「都是。」司马甄无法否认,惨白的脸上有强忍的泪。「哀家便是如此可怕之人,留着哀家不死,将是皇上的祸患。」
「母后罪孽深重。死对母后而言,太痛快了,儿臣可不想让母后如愿。」皇上走进佛堂,望着里头供奉的神佛与神主牌位,眼神复杂难测。「明日,儿臣会派人送母后出西霞宫。」
她诧异地望向他,因他眸中的狠绝而大惊。
「出了这儿,母后想去哪都成,不过记得帮儿臣传话。」
「传话给谁?」她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大到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三日。三日内于大殿广场前负荆请罪之叛臣,儿臣可从轻发落。」他看着眼前佛像,神情含笑。「三日后,儿臣将亲自领兵将叛国者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皇上?!」司马甄的心大大地震了一下,眼前皇上是说真的!
衣袖一甩,皇甫皇步出佛堂。「至于母后该传话给谁,母后心里比谁都清楚。」
皇上离开了,徒留下满室的肃杀之气。
她软下脚呆坐于地,尽管已用尽力气环抱着自己,都无法止……
※※※※※※
「皇上!」万十八自床上惊坐而起,仓皇的脸上冷汗涔涔。
「没事了。」在她尚分不清身在何处时,皇上已将她紧拥入怀。「你作恶梦了。」
鼻端嗅闻着那熟悉的熏香气息,身躯依偎着宽厚的温暖胸膛,她的心渐渐沉淀,也渐渐清明了许多。
「皇上。」她倏然伸手环上他的腰背,深深汲取独属于她的温柔。
是梦吗?皇上安抚她的话令她感到困惑。
若是梦,真是一场可怕的恶梦。但若非梦呢?
她松开环抱他的手,仰首望着眼前的他。眼前的他,俊美依旧、惑人依旧,平静一如往常的悠然神态,让她瞧不出端倪。
「皇上。」她轻声唤着,放软的嗓音较平时多了分柔媚。「皇上可知梦中的十八对皇上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她,心中所思却是该如何才能瞒过她。
「梦中,十八握着匕首追杀皇上。」她凝神望他,不敢漏看一眼。
皇上闻言低声轻笑。「这果真是一场恶梦,不是吗?」他伸手捏捏她的颊。「会痛吗?」
「嗯。」点了下头,她着迷于他脸上的宠溺神情。
「这表示你已从恶梦中惊醒了。」就着衣袖,他替她拭着额际冷汗。「你的衣裳汗湿了,吾让堂红进来帮你更衣。」时序已入冬,不换下衣裳会着凉的。
皇上的关怀体贴让她娇羞地垂下眸,因而见着了他缠着白布条的手,也听清楚了他方才说的话。
手一动,她握上他受伤的手,不敢太过用力,却也让皇上无法及时藏起。
「与堂玄练剑时不小心划伤的,别担心。」皇上拍拍她的手,说得轻描淡写。
是吗?她自问着。
尽管不愿,她仍是仔细回想着被皇上称之为梦的所有细节,并诧异着皇上方才的自称。
「吾」这个字,自从皇上登基为王之后便不曾如此自称过,为何此时又如此称呼自己?
「杀了自称为朕的男子。」
突然跃出脑海的话让她惊慌得伸手掩口。她记得这句话!梦中的她确实如此说过。
不是梦!不是梦!
原来,她真的想杀了皇上,她真的是那该死之人!
「十八,怎……」
「不!」万十八大喊一声,不但推开皇上伸向她的手,还迅速自床上一跃而下,躲到最边远的角落。「皇上骗十八。」她将手藏在身后,紧紧交握。
「何事骗你?」皇上走下床来,力持镇定。
还是让她察觉了吗?
「那根本不是梦。」她不断往后退,直到身子贴靠上墙壁。
她想起来了,皇上那受伤的手全是为了她,只为了替她挡下她刺向自己心窝的匕首。
「那又如何?」皇上霸道地开口。「吾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
「十八罪该万死。」她颤抖的说着自己的罪过。
这样的她,怎可待在皇上身边?怎可厚颜无耻地继续留下?
「是吗?」皇上闻言,怒气于眉间闪现而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嘲讽的浅笑。「原来你之前对吾之承诺全是假的。」
他的话令她怔忡。「十八对皇上的承诺?」
「是。」皇上说着又向她靠近几步,。「你不是答应过,除非吾不要你,否则你绝不离开吾身边?」
啊!万十八心下一震,似有所悟地回想着之前自己对皇上的承诺,一抹含泪的微笑终于浮上她的颊。「十八不是这么说的。」
「当朕的大纳言绝非轻松差事,大纳言可得想清楚了。」登基一年后的某日,他突如其来的询问令万十八蹙起双眉。
「臣继任第十八代的大纳言可不是为了轻松度日。」她从不曾如此想过,也不愿如此过日子。
「那是为何?」
「为了辅佐皇上成为一位人人称颂的名君,为了督谏皇上成就大业之后仍能以民为本,时时体恤民心。」她振振有辞的言谈说得皇上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可是一条漫长又艰辛的道路。
「一路上有臣相伴,皇上必不寂寞。」
「朕怎知晓大纳言不会中途弃朕而逃?」他清楚身为一国之君,只能是孤独的王,却仍私心地想要她的承诺。
「除非皇上不要臣,否则臣死也要待在皇上身边。」
「除非皇上不要臣,否则臣死也要待在皇上身边。当年,十八是这么说的。」她伸袖拭去滚落的泪。「十八错了。」
皇上心中一喜,为了她的自觉。
「十八不该这般软弱地想用如此消极之法来保护皇上。」她仰首凝望着皇上,水漾明眸中,意念坚决。「请皇上将十八关进大牢吧。」
她不愿离开他,也万万不能再次伤了他,大牢里既有士兵看守,更无法私藏任何兵器于身,对此时的她而言,是最佳的安身之所。
「你……」一晃眼,皇上已站在她面前,并握紧了她的手。「你说什么?」他气一向聪明绝顶的她这回怎会如此冥顽不灵。
「皇上应抓紧十八的双手以防万一。」她将另外一只手也伸给他。「为了皇上着想,皇上不该再靠近十八的。」她语气中的担忧与关怀让皇上又气又怜。
「不会再有万一的,吾只要避开那个字。」他并未抓她另外一只手,只是将她的双肩紧紧搂住,将她困在他的天地之间。
「倘若十八被操控的指令不止一个呢?」仔细想一遍之后,她大致明白了自己的状况。「皇上真想陷十八于不义?皇上真以为失去皇上的十八还能独活?」
望着她那誓死相随的坚决,反而让他心惊地退让了。只因他清楚,只要她想做之事,无人能拦阻。
叹口气,他闭上眼,低垂下的额与她相抵,久久不语。
如此可好?放任娇弱的她待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
但若想将她排除于三日后的杀戮之外,大牢不啻为安全之地……
「皇上。」她抬了抬下巴,将唇印上皇上唇。「答应十八吧。」她刻意贴着他的唇说话,柔软的触感煽动着他的心。「十八保证会与太医研拟出解决之道的。」她读过类似书籍,应当有法可解的,只是需要一些时日。
刻意对她的引诱不为所动的皇上,半敛的眸里所燃起的情欲让他隐忍得辛苦。
成为他的妃之后的她,已懂得如何诱惑他,也懂得如何向他撒娇了。
一向纵容她的他,往后该如何是好?
明知他的心已被说动,明知她的话有道理,明知他的大纳言万十八不曾被难倒过,但……他仍是舍不得啊。
「皇……」她欲游说的唇甫动,便让皇上趁机探入的舌给纠缠住。
他不再让她说话,只是用一个又一个深吻堵住她,让她用一个又一个无助的喘息与申吟代替她说话。
他会答应她的,但绝非今晚。
今晚的她,只能属于他皇甫皇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