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毁之
“这，这居然是真的！”卜山惊呼！
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正如卜山所惊呼的那样，本以为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可当大家走近方才发现，那眼前的，可真的是一座木制建筑！
“红尘客栈。”靖茗喃喃道。
一阵疾风。
“请问各位客官，是打尖肮是住店啊！”素儿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犹如天外之音一般，振奋了所有人的内心。
这真的不是海市蜃楼，他们总算是走出困境了。
花士影振臂高呼，跳着跑到素儿面前，“姑娘！你是从天上来还是从地上来？”
“我从娘胎里来。”素儿显然被眼前这个热情的家伙吓了一跳，掩了掩面，“七位还是往里面请吧，外面风沙愈演愈烈了，实在不适合说话。”
众人点了点头，芊芊看了看眼前，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素儿回眸而笑，推开客栈那沉重且陈旧的黑色木门，“红、尘、客、栈！”
“他们都已经进店了，你却还在这里，不出去相迎吗？”
吴明看着头也不抬一下的红尘，她正在书写着什么，这个地下酒窖里，摆放了满满的红尘醉，这些不是酒的酒，却醉了多少人心啊ｌ尘笨拙的写着那八个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不急不躁，把每一笔都踏实的落在纸上。
举起那张皱巴巴的纸，未干的墨汁慢慢流淌下来，将那几个本就生硬的字迹撕扯开来。红尘抿了抿唇，轻喃道：“长明灯晚，辉映琉璃。。。”
“你倒是还记得这个呢。”吴明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是啊，也就记得这八个字了，只可惜物是人非，这世上，长明依旧灯晚，再无琉璃辉映了。”她将纸揉作一团随意一丢，“还以为自己变老了这写字的功力会好些，结果还是这样入不了眼的。”
“你我都是满头银丝，为何总要说这样的话呢？纵然老去，你依旧是你，不管是浪里飞燕还是琉璃又或是现在的红尘。”
“分身乏术，现在我只能是一个可悲的老去的女人了。”红尘自嘲道，“无疾捕头难道依旧想要带我这个香消玉殒的女魔头回去复命吗？”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我当然不愿意。我并不是不知道，你早已没有抓我的理由，像这样陪在我身边，又是为何呢？”
吴明怔了怔，“你倒是看得透透的。”
“一夜苍老，很多事情都看得透透的，唯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你为何还要跟着我？”
“其实你心里十分明白，只是想要听我亲口说出来罢了。”吴明耸耸肩，“你真的想要知道？”
红尘点头。
“年少无知，本以为追捕到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浪里飞燕便可算得上是功成名就，却没想到没让你掉进法网，却让我深陷情网了。”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露骨。”红尘面不改色。
“一路跟随你，慢慢的竟将初心给忘了，每次都能擒到你，却又不知为何放虎归山。不过这些年跟着你的脚步一起走遍这天下也挺好，看山看水看人情，总是心里想着，无论你的前方出现了什么，只要一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你们男人说起这些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也许当上名扬天下的捕快并没有那么重要吧，于我而言，能追寻自己喜欢的便是最美妙的事了。只是我没有看好你，让你卷入了靖灵皇子的斗争，让你遇到了青灯馆主，让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所以现在，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一步了。”
红尘微微抬眼看着他，眼角那些苍老的皱纹有着说不尽的凄楚，“来到这大漠深处，你倒是唯有今天与我说了这么敞开心扉的话，只可惜这些肺腑之言我不懂，也不能懂了。”
“这些话虽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与你说了。”
“怎么？”
“放心，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那些人已经住进了店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虽改变了容貌，但我的模样实在显眼，况且这些人其中还有一个通晓过去之事的青灯馆主呢。”
“此话怎讲。”
“青灯馆主已经吸取了你的记忆，你的过去他都了如指掌，这其中定然也包括我吧，纵然是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但是他肯定认得我，这样你还如何隐瞒自己的身份呢？”
红尘呆呆的看着他。
“我不想离开，但是这个世界上也不能再有沨残无疾了，唯有红尘和吴明。”
嘴巴微张，“你想要怎样呢？”
“纵然他拥有那么多记忆，也不过是记人脸的本事高人一筹罢了，我若是没了这副容貌，和你一样，他还能认出吗？从此，我们就是他长明从不曾涉足的，不曾知晓的两个人，你也不必害怕他认出你了。”
“值得？”红尘只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嗓音哽咽。
“值得！”吴明浅笑，从怀中缓缓掏出一金色瓷瓶，里面装着半瓶液体，液体摩擦着瓶壁，发出晃荡声。
红尘骤然抓住他的手，“沨残无疾，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我是谁，何德何能，让你不惜自己的容貌！”她努力镇定,“那些人，大不了便撵了出门去，你躲着不见就好，何苦这样？”
吴明仍旧含着笑，“其实我只是想要证明给你看，你一直十分在意的容貌其实并非那么重要。”红尘诧异的看着他。“我还记得，有一年，我跟着你去了周扬西边的一个小镇，你骗了财主的好几百金正洋洋得意，却看着路边吃不饱饭的孩子走了神，后来你把钱袋都给了她，自己却去偷了包子解馋。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你浪里飞燕，不过也是一个普通女子，一个让人怜惜的普通女子。”
“为何还要说这些！”红尘紧紧攥住他的胳膊。
“我不爱你的容貌，我爱的，就是你，仅此而已。”吴明挣开她的手。
“不要——”
“你们的朋友，很不幸的伤到了面容，虽不殃及性命，但是这张脸也是必毁无疑了。”长明看着仰卧在床上昏死过去的吴明平静地说道，“想必就是那瓶子里的液体所致吧，他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芊芊紧皱着眉头，透过缝隙看见仰卧着的吴明，“真可怕。”
一旁的愚桑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朝访云打了个手势便出房门去了。
卜山和靖茗也一脸惋惜的摇摇头。
素儿站在床头看着吴明，眉头紧簇，虽然还不知道吴明这样做的原因，但就在红尘撕心裂肺的那一声叫喊中，她便清楚，吴明这样做肯定是为了他眼前的女人——红尘。
“你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他是客栈的伙计吗？”长明站起身来。
素儿余光瞥了一眼他，“是马夫。也就是一张脸罢了，毁了就毁了吧，现在让他养伤才最重要。”
长明为她的冷静亦或是冷漠而嗤鼻，转脸，刚好看见门口那一张更为冰冷的容颜。
浅色布衣，却干净利落，老妇模样，虽说现在她的神情有些哀伤，但眉眼之中透着丝丝活力。头上那一支亮红色的石榴石缀簪成为身上唯一的亮色。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像是感受到了长明打量的目光，红尘连忙侧过身子去，“多谢这位公子为我们家的伙计医治，很抱歉一进门便叫你们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各位的客房安排在三楼，稍晚一些可以到楼下享用晚饭。”说罢转身欲走。
“等一下！”长明突然叫住她。
红尘和素儿都变得异常紧张。
“请问这位公子叫住我家掌柜有何事？掌柜的刚才吓得不轻，她该去歇歇了。”素儿打圆场。
长明紧盯着红尘，喉头干涩异常，酝酿了半天，才略带哽咽的说出：“不知道掌柜的你在这大漠之中呆了多久，但是请问您，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叫做琉璃的女子？”
红尘撑住一旁的门，“公子，是来找人的吗？”
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
红尘微微偏过头，含着笑，“先住下吧，人老了记性不好，也许遇到过你说的那位姑娘只是一时想不起了。”
素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红尘为何会说出这些话。
长明欣喜，“您，您说的真的吗？”
“婆婆，你一定要想起来啊！”芊芊也很是开心，大家都养起了笑容。
红尘的嘴角僵了僵，“你们都叫我掌柜的便好，进了红尘客栈的大门，大家都是朋友了。”倚着门离开。
愚桑的目光还是移不开那仰卧在房内的人的脸，那样狰狞，那样可怕。闭上眼使劲甩甩头，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访云急忙凑过来担忧的眼神看着他，愚桑只是整理了情绪，用眼神告诉他并没有什么事。
素儿拍了拍手，“还请各位客官别这么站着了，请跟我来，楼上便是各位的房间。”
大家在大厅处听得红尘一声凄厉的叫声，便看见拐角处跌跌撞撞走出一个浑身是血的银发男人，匆忙医治之余还未来得及好好看看这红尘客栈。现在随着素儿的脚步，总算是可以观察观察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