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出宫私访
这末选结束未有十天，苏靳慕便开始不分昼夜的处理奏章，墨香儿从未见过苏靳慕如此拼命，竟然连用膳的时间也会一推再推。
“苏柒。”墨香儿轻声道。她不愿打扰苏靳慕处理朝政，可是他的身子更为重要。她还是上前唤了他一声。她看着苏靳慕，愈发担心他再如此不寝不食，怕是会真的伤着自己的身子。
苏靳慕依旧神情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奏章，似乎根本就未有听到墨香儿在叫他。他的面容憔悴不已，可是眼睛却清明透彻。
墨香儿不敢再唤，她叹了口气，命人把送来的膳食又移了出去。
他这样不寝不食到底是为何？墨香儿心中未有其他什么法子。太后！墨香儿心中忽然有了法子。墨香儿正想着便抬脚打算离开，便听得苏靳慕如释重负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后，墨香儿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去道:“苏柒？”
苏靳慕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他看向墨香儿，已然是他从前的样子。他笑着看向墨香儿道:“可想出宫去？”
墨香儿心中一怔，此时的苏靳慕忽的神采奕奕，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废寝忘食了多日之人。
“香儿自然跟随北王身后。”墨香儿俯首道。
“你呀，怎么总是忘记。倘若出宫以后，还是这样称呼，你是想陷北王于危险之中吗？”苏靳慕故作发怒道。
“香儿不敢。”
墨香儿果然被苏靳慕给吓了一跳，看着苏靳慕笑开的样子，墨香儿心中并未有被戏弄的不悦，反而心中也欢喜不已，至少于她而言，苏靳慕不再不寝不食了。对于她而言，这便是一件大喜之事。
“二王爷求见。”门外进来总管太监，他轻声在墨香儿耳后道。
墨香儿点了点头，总管太监便出门侯着了。
“二王爷求见。”墨香儿一如往常通传道。
虽然墨香儿的语气一如往常，可是她的心思已经开始起伏不安了。自从离开庆王府以后，她便再未有机会再见到苏承庆。如今苏承庆忽然来了昭扬殿，她心中已经欢喜非常了。
苏承庆的步子一如往常般的稳重，进了昭扬殿，他的眼神与墨香儿短暂相汇便看向了苏靳慕。墨香儿心中像是被火石袭击了一般，花火四散。她看向苏承庆，却又不敢多看，便退开了几步。可是她并未走得太远。这个位置既可以不被苏靳慕看穿他的心思，又可以安静地看着苏承庆的后背。
“拜见北王。”
苏承庆明朗不失厚重的声音在昭扬殿中响。墨香儿的脸颊有些绯红，她许久未有听到过苏承庆的声音，此刻听得她心跳不已。
“赐坐。”苏靳慕道。
“二哥今日前来是谓何事？”苏靳慕看向苏承庆道。苏靳慕脸上的笑意并未露出太多，反而有些收敛起来。
“听闻北王有意将江都王硕将军迁往都城？”苏承庆的语气平和，似乎确实是心中有所疑惑。他素来一语问到实处，从不多说半句。
苏靳慕笑了笑道:“想不到二哥的消息倒是来得及时。”
苏承庆垂目一笑，并未再言语。
墨香儿看向苏靳慕。她的心中不经一沉，两人之间还未有说过几句话，便开始有了些锋芒。
将江都王硕从江都调至都城，对于削弱苏承庆在都城的势力来讲，是一釜底抽薪之举。苏承庆此次前往昭扬殿与苏靳慕一谈，也是为了保住都城势力，而采取的唯一举措。他知晓如今的苏靳慕再不同从前，他唯有尽力一试。
“朕自然有了打算，不过，王硕是非调不可。”苏靳慕道。
苏承庆脸上的神色并未有变化，他心中早已有了下一步棋。
“既然如此，那臣便告退了。”苏承庆起身而立道。
苏靳慕看向苏承庆。他的眼里神色复杂。二哥，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无声无息便可以决胜千里，你总是这样清淡言语，朕实在看不出你心中城府到底何深。从前母后便让朕提防着你，可是朕不信，朕不信你温文尔雅，竟然会这般对朕步步为营。可是朕错了，一切都会改变，如今你的势力从未消减，于朕更是步步紧逼。
苏靳慕忽然转过身去，墨香儿看着苏靳慕，他的肩膀有些颤抖。他呼出一口气道:“退下吧。”
苏承庆转身离去，他的脸上依旧未有表情。这来往昭扬殿，不过是他进宫之后最为寻常之事。
苏靳慕转头看向苏承庆的背影，苏承庆依旧步伐稳重。苏靳慕叹了一声。王硕倘若在调迁途中有了任何意外，那你再也不是朕心中的二哥了。朕也不会再念及兄弟之意，对你手下留情了。
苏承庆从墨香儿身边经过，墨香儿看着他，他眼神平淡如初，他透过眼神告诉墨香儿，不用忧心他与苏靳慕之间的任何事情。他的眼神逐渐看向殿外，墨香儿忽得低下头来，未有再看。
本该欢喜的心，因为两人之间无声的变化，让墨香儿心中的火石熄灭了，她低着头，也不知晓该如何看着苏靳慕。她不知晓二人之间的间隙为何愈发深了起来，不过她心中也知晓，苏承庆的心思比苏靳慕重了太多，可是她相信苏承庆的心思就算太重，他的心中也一直有着苏靳慕这个弟弟，兄弟之间的情意也依旧会存在，他断然不会逾矩。
或许，两人之间一切捕风捉影的猜忌与怀疑，才是这二人之间间隙愈发深了起来的缘由吧。墨香儿心中只能这样想着。
“明日便出宫。”苏靳慕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此次出宫，便是一月。”
一月？墨香儿心中惊了。原来这几日他不寝不食，竟然是因为出宫私访之事。
墨香儿低头回道:“是。”
苏靳慕眼神像是有了一层纱，他从墨香儿身边走了过去，一身王袍，一只身影。
墨香儿看着苏靳慕离开的背影，似乎心中也能感受到苏靳慕心底有着一抹擦不去的痕迹。就像是墨痕，遇上水滴还会浸润散开。
二人之间何苦如此？墨香儿心中叹息道。
“明日便要出宫？”王娆手中端着一碗翡翠珍珠露。这是她今日闲来无事从厨房自己捣鼓出的一道新菜。因为墨香儿的赏罚榜，她已经许久未有开口骂过这纤秾阁的宫女们了，所以才得空闲下来。
墨香儿闻着清凉的香味便把王娆手中的翡翠珍珠露顺手端至了桌上，还未等王娆说出下一句话，墨香儿便忍不住尝了一口。
“嗯……真香，清凉可口，可是心中却不凉，反而温热。”墨香儿道。
墨香儿的嘴角还留着一丝汁液。王娆坐了下来道:“看你嘴上吃的，真不像话。”
墨香儿笑开了道:“还不是因为王姐姐的厨艺高超。”
王娆捏了捏墨香儿的小巧鼻尖道:“你呀！”
一碗翡翠珍珠露下肚，墨香儿心中甚是满足，索性起身往床边走去。她全身一松，人便向后倒向了床榻。
“你这一个月不在宫中，这也没了叨扰之人了。”王娆忽得沉了下来道。
墨香儿轻微抬起头来，眼神刚好看到王娆叹气的样子。
“王姐姐，香儿又不是一去不复返，这再过一月，我便回来了。”墨香儿道。
王娆起身坐至墨香儿身边道:“总是习惯了每日有你在身边，这忽然不在了，心里也是空得慌。”
墨香儿起身坐着，她握着王娆的手道:“要是像在庆王府那样，纵使出宫，还有王姐姐作伴，该多好。”
墨香儿自然是要在这时候说出对王娆的不舍，否则王娆定会骂她忘恩负义。墨香儿想到王娆日后便会又拿纤秾阁宫女叨扰，她不经笑了笑。其实她心中也是不舍离开王娆的，只是这一次出宫去，只有她与苏靳慕两人罢了。苏靳慕的安危比任何都重要，这一次她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苏靳慕出宫私访并未有人知晓，他对外已经称自己染上风寒需要静心养身。而墨香儿也将奉他之命出宫办事，不再留在昭扬殿。
墨香儿看向王娆，她不能告知王娆她为何出宫。
“香儿一定快马加鞭回来。”墨香儿许诺道。
墨香儿只是用了苏靳慕派她独自出宫调查一事便搪塞了王娆。
“那你出宫之后，记得留意自己的行李包袱。我不担心你遇上恶人强盗，倒是怕你自己丢了身上之物。”王娆念叨着。
墨香儿点了点头，她的头枕在王娆的肩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等到墨香儿醒来之时，她才知晓方才自己靠在王娆的肩上睡着了。此刻的她已经被王娆细致地盖上被子，她已经在床上睡了好一会儿了。
房中的烛光有些微弱，不过她还是从微弱的烛光中看到了一个身影。是王娆，她正在替墨香儿收拾明日出宫的行李。墨香儿的眼中湿润起来。仿佛看到了她的青鸾姑姑在花水谷时借着微弱的烛光，为她缝补衣衫时的样子。
墨香儿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烛光被王娆轻轻吹灭，她回头看了一眼合目安然入睡的墨香儿，才放心地离开了墨香儿房中。
墨香儿的眼睛在夜里睁了开，可是无论是睁开，还是紧闭，对于如今的她来说，都是忘不尽的黑暗。因为她本就置身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