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62:你一定要等着我来
肥胖的妇人嗤地一声冷笑,厚厚的上唇诡异地上抬,褐黄色的印堂上皱起蛤蟆皮一般的皱纹。
她粗犷地说道:“既然这个大哥跑来说情,我就不和你们一般计较了,等小姐把你们卖去青楼的时候,你们到时候哭鼻子都找不到地方,我还和你们为难做什么?”
说罢,她肥厚的大掌紧紧地扯着自己的棉裤,讪讪地对这个看守的汉子说道:“这位大哥,我的灶台上还炖着小姐喝的甲鱼汤,就不在这里陪着了。”
那汉子也是个一般的海匪,刚做这一行没多久,心肠还没有坏到底,听了这话,他也收敛地摆摆手,说道:“那你去吧,我来喂她们。”
胖女人扭着自己磨盘似的肥臀,脚步虚浮地跑上去了。
大汉端起地上的藤篮子,打开盖子,发现里面还是只有一个冷硬如石的馒头,一碗清水。“吃饭了,你们两个,别让我为难。不然的话,为难的还是你们。”大汉说话粗声粗气,可是语气没有恶意。
尤芊袭干裂的嘴唇紧抿,下巴却高高地抬起,喘着粗气说道:“如果要我们吃东西,也可以,叫你们的大小姐过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给她讲。”
大汉看着这个女人,都伤成这样了,说话还是那么地骄傲,不由得有些愠怒:“别搞那么多花样儿,给我吃东西!”
尤芊袭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宁愿死去,这样你们银子再也拿不到手了。”
大汉拿她没有办法,只要退出们去,找他们的大小姐来。
尤芊袭看着大汉不服气而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这笔账,她迟早要讨回来。这个世界,只要你落难了,就算是最卑贱最可怜的人,哪怕她自己也是受欺负的一员,也会变身会凶猛的豺狗,去撕咬比她更弱的人。
也不知道上邪他们去哪里了,有没有给夜舒黎明传递消息?
上邪从小到大,都是以皇上为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她们已经发现了皇上的行踪,线索指向诡岛。如果得知自己失踪了,他会不会还是一直坚持以皇上为中心,完全就把自己放弃了。
尤芊袭闭上酸软的眼皮,她真怕去想这些问题,因为在这样的条件下,只会朝最坏的方向想,给自己增加更多的烦恼和恐惧。
她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地上的阮安安,忽然生出些力气,嘶哑地吼道:“安安……你回答我一句话啊,我们不能倒下去,要活下去,靠我们自己活下去。你快醒醒,然后我们一起联手,逃出去啊。你还有疼你的母亲,她正在你们的岛上等你回家,给你做最喜欢吃的菜,唱你最喜欢听的歌。你的父亲,也不是真的要把你嫁给不喜欢的人,天下怎么会有不爱自己闺女的父亲呢?一定是吓吓你的。还有秋紫阳,他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生怕你受到一丝危险。秋紫阳一定很焦急,恨不得自己代你受这些苦楚,如果他找寻我们遇到了危险,那他……”
还没等尤芊袭絮絮叨叨地说话,阮安安就像是在迷雾的黑夜中,忽然看到了清晨的曙光,她浑浑噩噩地想着:“是谁……谁在叫我的名字,我是谁……哦……我是阮安安,是啊,我的身边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人,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去,爹爹、娘亲、还有木板脸……”
她轻轻*了几声,血污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点儿知觉,稍微动一下,全身上下都是一阵刺痛。
她挣扎着低语道:““姐……我没事……我要去找母亲,找木板脸。你说得对,我要活下去,靠自己活下去。”
“啪——啪——啪——”
一阵连续沉闷的击掌声在身后响起,就像是谁在地上摔鞭子。
只见鸯儿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脚上一双软皮鹿靴子,踏着湿旧木质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哎呀——真是姐妹情深啊,本小姐听得都快感动得泪眼汪汪了。”鸯儿阴阳怪气地说道。
尤芊袭和阮安安同时朝她望去,觉得她的那个笑容,那么得邪恶,那么得冰冷。
尤芊袭软趴趴地抬起头来,一头乌黑的长发也乱糟糟地散落下来,脸上都是脏乱的尘土,可是她的眼睛像黑曜石那么亮,像一根钉子扎在鸯儿的身上。
她自嘲地说道:“我曾经对一个女孩儿,也是这么的姐妹情深,可是,我却是做了一个愚蠢的农夫,好心给冻僵的蛇取暖,结果那只蛇根本就是一条心胸恶毒的邪物,最后反而咬了我一口。”
阮安安好不容易激发起来的斗志,被这个讨厌的女人一打断,新仇旧恨都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可是她这次压制住了那个冲动的自己,因为无数次的贪图一刻痛快,换来的都是她两人身上数不清的伤痕。
她这次学乖了,虽然心中恨极了,可是一句话也不再说,只是在心里面暗暗发狠,“芊芊姐说得对,要想活下去,逃出去,光靠嘴皮子是没用的,得靠自己离开这里。”
鸯儿被尤芊袭说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得意地一笑,说道:“小姐?知道谁才是小姐吗?想做我的小姐,是你自己蠢笨,上了我的当,现在居然在哪里埋怨别人。实话告诉你们吧,好生给本小姐吃饭养伤,等到了京城,我拿到了银子,天涯海角就任你们去。”
去你大爷,如果到了京城,指不定她和阮安安都成什么样儿了。尤芊袭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不过她把这团火给压制住了。
她怒极反笑地说道:“那行,你让我们好好吃饭,最后银货两讫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埋怨你的。”
鸯儿喜滋滋地眉梢一挑,轻快地说道:“这样就对了,大家都快乐,谁也不为难谁,这个世界该尤多好。”
尤芊袭森寒地说道:“说得容易,你全身绑成这样,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鸯儿看她们满身的伤痕,还有紫青的浮肿,想着平时尤芊袭对她还不错,就有些松动地说道:“既然这样,我就让人把你们松开;你们一定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到时候别怪我一点儿都不讲情义。”
“好!死牢里的囚犯,要砍头问斩的时候,都知道给一顿饱饭。我们不久以后就要被卖给别人为奴为婢,就让我们安生地过几天。你看守得这么严实,四面都是江水,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鸯儿看她说得振振有词,颇有道理,料想两个受了伤的女人,能厉害到哪里去。于是说道:“好吧,来人,给她们松绑,多叫两个兄弟过来,给我好生地看住她们。要是有什么差错,我就先结果了你们。”
说罢,鸯儿就像一只高傲地孔雀一样,施施然地走出了地下船舱。
寒冬的夜晚,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像折服在黑夜中的猛兽,随时在哪个角落里,都有可能发生杀人谋害的事儿。夜舒黎一身银白色的长袍,墨色的黑发上,一顶金黄色龙纹的紫金冠,在清冷的月色中,尽显皇家出生的贵气。他一个翻身,就横躺在未央宫的屋脊上,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燕尾剪刀的眼角邪魅地上扬。
“月亮美人……月亮美人……”他独自喃喃地念着,若有所思,“月亮你高高地挂在天下,能否看到我的美人,我真是羡慕你,能看到她,陪在她的身边。”
忽然,一只白鸽像飞上天的白色绣帕,轻盈翩飞而下,直直地落在了夜舒黎的面前,精灵的小眼睛还圆溜溜地眨啊眨,发出沉闷的咕咕声。
夜舒黎眼睛一亮,像是期盼了很久的礼物,忽然从天而降,等待着自己打开,惊喜万分。
他优雅地坐起来,低低地笑道:“你这个小东西,和你的主人一样狡猾,什么东西都算得那么清楚,不给吃的,就不给我信。”
于是他宠溺地一缩袍袖,再次伸展开手掌的时候,上面已经凭空出现了一小把的麦粟。小白鸽喜滋滋地跑跳上去,任由夜舒黎取下了红色脚环上的白色纸条。
“去吧,一边玩儿去。”夜舒黎把麦粟洒向不远处,嘴角含笑地打开了纸条。
等看到上面的六个字——“袭被掳,方向京”,那喜悦的微笑僵在脸上,他的龙眉也渐渐像乌云一般聚拢,形成了起伏的褶皱,一股惊恐的怒气,像雷电般轰然炸响。
他一下腾空跃起,像一只发怒的豹子,矫健轻盈,如狂风般在高高的宫墙之间快速飞去。
“袭儿,你千万不能有事,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找到你,你一定要等着我来。”
“都怪我,应该想法设法把你捆绑在我的身边,不应该轻易地放你出去;你在我的身边,即使有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儿,也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如果我想看到你,也是一嗅儿的就能办到的,不会像现在,每日在你的宫殿上,睹物思人,日盼夜盼,居然等来你深入危险的消息。”
夜舒黎心中百转千回,一万个懊恼后悔,都是不该放她一个人在外面;他心急如焚,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真气,不一会儿就到了乾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