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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

    听着这宫里的轶闻真是够乱的,简依人将抓了一把的叶子随手一丢,让叶子撒了一地。“我记得李太妃的卧香殿附近有不少铃兰花,那里要怎么去?”

    宫女聪慧,笑道:“小姐是想看铃兰花吗?铃兰花长得最好的地方不是在李太妃那里,而是在三殿下的寝宫周围,不如我领您去看?”

    她想了想,“算了,皇子的寝宫绕着走比较好。”她又不认得什么皇子,万一遇到了,一不小心说错话可能会给自己惹祸上身,还是避开比较好。

    “三殿下为人和气,从不打骂下人,您要是说去看花,说不一定他会特别高兴地亲自领您去看呢。”宫女一边说着,一边已自作主张地将她领向三皇子的住处。

    三皇子的寝宫并不是宫里最大的,但是阳光充足,还有一条水源从宫墙内穿墙而过,她们还没有走近就已经可以闻到花香。

    简依人刚刚走到距离吉庆宫门口七八丈的地方时,宫门忽然开了,她见到里面走出一名少年,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

    两人不经意对上视线,讶异的同时说了一句,“是你?”

    只不过简依人这句话说得很轻,只有她自己能听到,而那少年的声音却极为响亮,像是恨不得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能听到他话中所带的惊喜。

    “你是简小姐?”少年雀跃地问。

    “你是……三殿下?”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这少年在李太妃殿门口见面时,曾听到有人叫他“世文”。

    朱世文果然为人极为和善,忙摆手笑道:“什么三殿下,你叫我名字就好。”他举起竹篮,“我要去采点花送给四弟,你是来看花的吧?一起去采好不好?”

    她被他说得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他略显紧张的五官一下子舒展开来,像是盛放的鲜花般明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上次二哥正好有事找我,才没有继续跟你聊下去,我再冒昧请教一次,你的名字是……”

    这一次她不好再隐瞒不说,只得如实呈报,“简依人。”

    “小鸟依人的依人?”他望着她微笑,“你好像比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瘦了许多。”

    她勉强笑了笑,算作回应。

    朱世文用手一指,“我在宫墙后面种了一排桃树,今年桃花开得好,四弟说他很喜欢桃花,因为他原本住的那个小村子里到处都开满了桃花。我这里桃花的颜色很多,我准备剪两枝给他送过去。”

    两人一边走,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简依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索性就保持沉默。

    宫墙后果然有一片桃花开得正艳,粉红的花朵如连绵云彩,让人眼前一亮。

    大概是朱世文常常来剪这些花,所以宫墙边还摆着一张梯子。他很自然地将那梯子拉过来,靠着一株桃树放好,随即就爬了上去。

    “这一枝怎么样?”他问道。

    “挺好的。”简依人仰着脸看他手指的那一枝,点点头。

    他从篮中找出一把剪刀,将那枝桃花剪了下来放在篮子里,一连剪了四、五枝后,不大的篮子里很快就装满了。

    朱世文从梯子上下来,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树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奇地问她,“你好像不大喜欢桃花?”

    她犹豫了下才道:“我听说你这里种了许多铃兰?”

    他拍额想起,“对呵,你喜欢铃兰花,那你有看到这里在承恩宫门口的铃兰花吗?”

    她点点头。

    朱世文笑着说:“那天我看你那么喜欢铃兰花,本来想送你一盆的,可是你走得太快,没办法问到你住哪里,也就送不到你手上了。后来听说你住在承恩宫,我就在那里多种了一些——”

    “承恩宫门前的铃兰花是你……是三殿下专门给我种的?”简依人吃惊地开口打断他的话。

    “是啊。”他灿然一笑,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不解地张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因为你喜欢啊。”他答得轻松又快速,似乎这问题没什么困难的。

    简依人愣了好一阵,才慢慢说道:“谢谢。”

    “说到铃兰,我的确种了一些比较珍稀的品种在我的吉庆宫,我带你去看。”朱世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拉她。

    她微微闪身,避开了他的手,他有点尴尬地对她笑了笑,大概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吉庆宫内,放眼看去,果然沿着殿内的东墙下种满了一排的铃兰花。

    简依人欣喜地快步走过去,才刚蹲下身子,就忽然有个小小的黑影从花丛中一下子跳出来,差点吓到她。

    “这该死的小野猫,居然又跑来咬我的花!”朱世文一见生气地叫道。

    她回身去看,只见地上有好几片零零碎碎的花瓣以及被咬得七零八落的花枝。

    那只野猫像是故意示威似的,在距离两人几步之远停下了,还回过身喵喵地叫了好几声,一脸的得意。

    简依人看着一地的碎花,心中不舍,也恼起这只猫来,她顺手抓起地上掉落的一串铃兰花,提起裙子就去追那只猫。

    但那猫儿是何等机灵,几下就跃上屋顶。她不肯就此放弃地扬起胳膊,也不管力气够不够,就将手中那枝花用力丢了过去。

    小猫喵地叫了一声,一弓身子就从房檐上不知道蹿到哪里去了,而刚刚抛出的那枝花却翻过墙头掉下去。

    “哎哟!”不知道是谁正巧从墙下走过,大叫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是暗器吗?可这暗器也太没有杀伤力了吧?”

    简依人听到自己丢过去的花砸到了人,心中一慌,急忙回头去看三皇子。

    朱世文安抚她,“好像是四弟,你别怕,就说花是我丢的。”接着,他大声对墙外说:“四弟吗?真抱歉,是我在追一只野猫,花砸到你了?”

    “砸到我倒没什么,但它是砸到咱们二殿下的头上了。”低低的闷笑声虽不大从墙外传了过来。

    他听了不禁吐了吐舌头,对简依人小声道:“原来是砸到了二哥了。二哥的脾气怪,他要是骂人你可别吭声……嗯,其实二哥也不怎么骂人,他要是瞪你,你也别害怕。”

    看朱世文有点紧张的样子,她也不禁紧张起来。这二殿下到底有多难惹?

    话说之间,只见殿门口联袂走进来两个人。原来明媚的阳光似乎突然间又因为这两人而变得更加光彩夺目起来——

    左边那个看上去比朱世文略小几岁的少年虽然同样纤瘦,但不像他那般病弱,容颜俊美,一双黑眸顾盼生辉,甚至有种女子都比不了的冶艳之色,让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不愿移开视线。

    而右边那个较为年长的青年大约二十来岁,身材修长,黑色的丝衣上缠着一条盘旋于祥云之中的银色飞龙。那飞龙眼中的冷厉与他的眸光极其相似,仿佛只要他看一眼,就可以把人冻成冰霜。

    年轻一点的少年手中举着她刚才扔过去的铃兰花,笑道:“下次三哥若是要抓野猫就来找我,我最近轻功有成,可以给你表演一下。不过你若是想用花砸死一只猫,那可实在是太难了,这么柔弱的花枝连它身上的一根猫毛都砸不断。”

    “是我扔的。”简依人忽然开口。

    “哦?是你?”四皇子挑着修长的细眉打量着她,侧目问:“三哥几时也学会金屋藏娇了?这样一个小美人,我昨天来时还未曾见过呢。”

    朱世文的脸忽然红了,急忙解释,“这是简小姐,简方大学士的女儿,最近住在容妃的承恩宫里。”

    “哦,我知道了,她就是……容妃的外甥女嘛。”四皇子笑眯眯地凑了过来,“简小姐,这宫里的好人不多,三殿下是难得的好人,你可得跟紧了他。”

    “朱世澜。”二皇子冷冷口,像是瞪了他一眼。

    他却一点也不怕,嘻嘻笑道:“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二殿下认为你自己才是个好人?”

    二皇子没有搭理四弟,转而对三弟说:“父皇命我去西郊粮仓清点屯粮,可能有四、五天不在宫内。”

    “要走这么多天?”他脸上泛出失望之色,“不是说好由二哥教我骑马,四弟要教我射箭吗?”

    “是啊,清点屯粮这件事本来是太子殿下该做的,但是太子殿下推托‘玉体欠安’,所以就丢给你二哥了,二殿下还见不得我在宫中逍遥,非要拉着我去一起历练。”朱世澜苦着脸吐了吐舌头。

    二皇子望着三弟安慰道:“你前几天才刚病了一场,现在身子还弱,晚些日子再学也无妨。”

    朱世文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将放在地上的花篮交给了朱世澜,“四弟,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桃花吗?我剪了几枝宫墙后面桃花园里的桃花,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回头找人弄个瓶子插起来,就能有一屋的花香呢。”

    “哟,这么美的桃花。”他笑着称赞,“咱们三殿下就是心思细腻,我随口一说你就记在心里了。可惜你不是个女孩子,否则冲着你这么解语怜花的,我一定要娶了你。”

    “越来越不正经。”二皇子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二殿下!”简依人往前迈了几步。

    他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事?”

    “刚才的事真对不起……”她躬身致歉。

    那双幽冷的眼在她身上投注了片刻,并未回应她的话,只是眸中的寒意微微化开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依人。”朱世文像献宝似的抢着回答。

    二皇子看了看笑得纯真灿烂的三弟,不禁也深深一笑,他那一笑就像是冰封了千年的河川瞬间化成潺潺春水,在阳光下炫目得动人心魄,简依人不觉愣了半晌。

    朱世澜在旁边大惊小怪地叫道:“哟,能看到咱们二殿下一笑可真是不容易,三哥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朱世文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鼻子,“二哥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的,四弟也是,唉,在父皇的几个孩子中,我是长得最丑的。”

    “谁说的?”朱世澜嘻嘻一笑,“最丑的是太子,在他之前我就没见过哪个人真的长了一张驴脸。”

    简依人忍不住扑哧一笑,心情倏然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她笑着扬起脸,正对上二皇子深邃的黑眸,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忙收敛了笑容想避开他的眼神,却又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一眼。

    他既是皇子,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该是快活不已,但怎么就他显得这么冷漠寡情?明明看他对三皇子很是关心,那份情绪邓又是一闪即逝,将这份兄弟之情藏得很深,像是怕人看出来似的,真是个怪人!

    但当她想再多看他几眼时,他却很是警戒地将视线移开了。

    这种躲避是一种戒备吗?戒备身边人看透他的心思?

    简依人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自母亲走后,这是她第一次对外在的一切有了些兴趣,而这兴趣竟是源于对一个人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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