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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小小

    苏小小静静地躺在沙发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头发因为在海水中浸泡过,乱蓬蓬的,有几缕还粘在苍白的脸颊上。衣服也皱巴巴的。

    绝肆走了,裴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但是他知道只要有关苏小小的,绝肆就会出现。

    裴泽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过去,在苏小小身边坐下,手指爱惜地将沾在她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撩开,手掌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的脸很小,他一只手几乎可以完全遮盖住,真的是巴掌大的小脸。

    看着她虚弱的样子,裴泽想到了她失明以来受得伤,因为看不见路而弄得满身伤痕,这次因为是看不见路而被人推到了海里。

    如果不是因为绝肆,那么他现在是不是就见不到苏小小了?那他这个魂魄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她跟他的缘分真的到了最后了吧。

    因为室内的温度,苏小小渐渐的醒了过来,她依旧看不见。

    可是她却感受到了脸颊上的温暖干燥的大手,也顾不得自己额头上肿起来的那一个大包,她一下子伸手握住了裴泽的手。

    脸上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她紧紧捉着那只手,问到:“泽,是你吗?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一整天都没回家?”

    回家……

    裴泽抬头望了望这个别墅,最终无力地笑了下。

    裴泽手不自觉地往回抽了一下,苏小小以为他要走,又抓紧了一下。

    裴泽顿时觉得喉咙口像是有一团棉花,闷闷的上不来气,他闭了闭眼,说:“你可以做手术了,眼角膜找到了。”

    苏小小一怔,随后惊喜地说:“真的?太好了,我就要能看见你了!”

    随后苏小小猛的一下抱住了裴泽,紧紧地抱着。

    裴泽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后伸出双臂,将苏小小拥在怀里,苏小小却感觉不对劲了。

    她松开裴泽,问:“你不高兴吗,泽?”

    看着苏小小瞪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空洞的双眼,裴泽心里真的是什么滋味都有,嘴角有着一丝苦涩,却依旧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会?你能看见了,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也不用这么累。”

    是啊,只要她能看见了,她就不需要他整天陪在她的身边,她可以独立,只是他舍得吗?

    苏小小以为裴泽真的在开玩笑,有些生气地轻推了他一把,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怎么了?”裴泽问。

    “我现在是不是很脏?”苏小小问出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废话么?掉到海里虽然没死,但是被咸涩的海水浸泡了那么久,落下来的时候又在地上拖了那么长时间,肯定很脏了。

    “脏死了。”裴泽故作嫌弃,可是眸中的悲痛却是深沉的厉害,他将苏小小抱到浴室的时候,对她说:“等你头上的伤好了之后,就可以手术了。”

    听着裴泽走出的声音,苏小小唇边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头上的伤其实也不严重,消了肿之后就好的差不多了。

    到了手术的这一天,苏小小突然有些害怕,裴泽说他不能陪着苏小小一起去了,他说他要去医院先打点一下。

    “泽,如果手术不成功怎么办?”苏小小怕的是如果不成功,是不是就再次没了希望?

    “不会的,医生说成功的几率有百分之九十九。”裴泽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温柔地安慰道。

    苏小小仿佛吃了一个定心丸,便不再担心。

    如果可以,裴泽真的想让时间就这么静止下来。

    “待会儿我会让人来接你去医院,你不要乱走,我先去医院帮你准备一下。”裴泽将苏小小扶到沙发上坐着,在她耳边嘱咐。

    苏小小点点头。

    说是去医院打点一下,只是借口,裴泽真正的原因是不能见到阳光,他必须通过另外一条路去医院等着苏小小,而这一切都是绝肆在后面打点。

    裴泽在医院等着,看着苏小小下了车,被安排手术。

    虽然苏小小面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可是站在一旁的裴泽却看得见她的紧张,她在外人面前,就是越紧张,面上越淡定。

    他穿过医护人员的身子,轻轻地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抚慰着。

    如此温柔动听的声音,像是催眠曲,让苏小熊快的安定下来,唇角甚至带上了一丝丝微笑。

    苏小小被推进去手术室,被打了麻醉药,整个人昏睡过去。手术室里的强光,裴泽受不了,只能在黑暗的角落里等着。

    手术很成功,苏小小被转到病房里,等着拆纱布的那天的到来。

    麻醉药的劲渐渐过去之后,苏小小醒了过来,可是身边没有裴泽,苏小小失落过后又想,可能是他有事吧。

    两天过去了,苏小小每天夜里都会喊裴泽,可是裴泽依旧没出现,第三天晚上,苏小邪了几声裴泽之后,失落地躺下。

    迷迷糊糊之中,苏小小感觉有个温暖的东西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她猛地惊醒,熟悉的味道飘入鼻腔,她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了那即将离开的东西。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苏小小却知道他就是谁,这一刻,触摸到了微凉的体温,却没有了前几次的失而复得的惊喜。

    裴泽几次突然消失不见又突然出现,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这个事。

    “公司忙吗?”苏小小问道,唇边还有着裴泽似有若无洒下来的呼吸,带着他身上奇异的微香。

    “还好,”裴泽点点头,伸手将苏小小的胳膊送脖子上拿下来,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我要结婚了。”

    一句话,震得苏小小体无完肤。

    苏小小指间有些凉意,她却有些平静:“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陪她一辈子吗?

    “我……很爱她,所以我要结婚了,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后,我就会走。”裴泽重新阐述了这句话,这也是他想了整整两天才下的决定。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忍心伤害她。

    苏小小侧耳倾听着,小脑袋微微歪着,仔细听着裴泽说话,细细想着。

    她想了很久,裴泽有些坐不住了,他两天之内也想到过苏小嗅这么平静的接受,可是当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

    “是不是或许等不到我看见你,你就会走了?”苏小小问。

    裴泽沉重地点点头,后来想到她看不见,便“嗯”了一声。

    苏小小笑了,说:“好,我知道了。”

    她不怪裴泽,本来她就只是尊重了裴老太太的遗愿,陪在裴泽身边,但是在他身边,自己没帮上他什么忙,反倒是裴泽都在悉心照顾自己,那些所谓的一辈子,说不定也只是当时他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能让裴泽爱上的,一定是一个美丽温婉又体贴的人吧。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了。”

    “没关系,原本我也没当真,但是我非常感谢你,让我过了这么久舒心的日子。”苏小小不怪他,淡淡的说道。

    话已至此,裴泽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话了。

    一夜,两人都没再说话。

    不管两个人心底多么希望拆线的日子晚些到来,可是这一天却如期来临。

    早上,苏小小的床边就围了几个护士,还有主治医生。

    医生安慰着苏小小,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能复明,但是还是有百分之十的几率会看不见。

    所有人都看不见裴泽就站在一旁,阳光照不到的一小块阴暗处,可是苏小小知道,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缥缈的香气,这是不是说明还会见到裴泽最后一面?说不定那个时候就会挽留。

    这几天,她一直在看不见裴泽的时候,独自纠结,她也一直忍着,只要能看见了,就有本事挽留住裴泽,看不见一切白搭。

    准备拆纱布的时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在床边站定,五官迷离璀璨,身材完美的男人犹如一尊古希腊的雕像,伫立着。

    在微微的晨光中,洒下斑驳琉璃的影子。

    “绝……”医护人员惊呼了一声,却被绝肆及时制止,他指了指苏小小,示意他们继续。

    苏小小脑袋微微侧了侧,似乎没察觉到已经有个人站在了旁边。

    由于绝肆强大的气场压迫,医生有些颤颤巍巍地,连拆纱布的动作也跟着缓慢。

    眼前的视线逐渐有了些微光,苏小小手不可自已地紧紧揪住了病床的床单,直到越来越明亮。

    当最后一层纱布落下的时候,苏小小听见耳边医生的声音:“睁开眼看看。”

    长而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后微微睁开,阳光还没完全充斥整个病房,屋内的光线还有些暗淡。

    一丝刺眼的光芒照进苏小小的眼睛,她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只是这一个动作,医生就知道手术已经成功了。

    “我……能看见了。”苏小小喃喃道,长期的黑暗,让她有些不适应光明,她眯着眼看向一旁,视线还有些朦胧,却看到了站在床边的绝美男人。

    她一愣,却当做没看见的样子,接着寻找,空气中还有着裴泽身上的气息,可是,为什么,她没看见他?

    苏小小有些慌了,难道是在她拆纱布的过程中裴泽就走了?

    此刻,阳光完全照进了屋子,没有留下一处完整的可以躲避的地方,裴泽的身子透明而又虚弱,阳光透过他的身子,开始燃烧。

    “裴泽呢?”苏小小惨白着一张脸,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裴泽站在屋内,看着苏小小,脸上的表情已经透明到忧伤,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光明,带着他的那一份,看着这明亮的世界,只是却独独看不见他。

    裴泽走进了苏小小,身子已经变得更加透明,身上的香气也越来越浓烈,那是死亡的气息!

    闻到了香气,苏小小突然安静了下来,呆呆地怔住,感受着这香气的围绕。

    绝肆让医护人员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跟苏小小,还有裴泽即将消散的魂魄。

    裴泽的手颤抖着想要抚上苏小小的脸颊,可是却穿了过去,再也感受不到温度。

    “为什么?”裴泽质问绝肆。

    绝肆薄唇却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看着裴泽,眸中的神情带着悲悯的可怜。

    没有说话,裴泽却知道了,这一切都是绝肆亲手操控!利用完了他的生命,等到苏小小看见的那一刻,他们就彻底不想见,彻底变成了陌路人。

    透明的身子已经开始变得消失不见,刺目的阳光热烈地照进病房,可是却暖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心。

    裴泽的最后地表情绝望而又平静,已经完全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到底他坚持着守护在病房里是为了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了,她再次复明就不会看到他,他还在奢求什么?

    香气越来越浓烈,裴泽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苏小小闭上眼睛用听力寻找着,最终只听见一声绝望哀伤的叹息:“再见,小小。”

    说完这句话,阳光彻底吞噬了裴泽的身子,他的魂魄顿时化为一丝空气,消失不见了。

    闭着眼睛的苏小小,柔美的脸蛋上突然落下一滴眼泪,她猛地睁开眼睛,空气中的香气却逐渐在消散。

    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推开了绝肆,她跳下了床,光着脚急急忙忙地冲向门外。

    刺眼的阳光照进她的眸子,她还不适应,一下子觉得眼睛有些痛,头也跟着眩晕。

    瘦弱的身子椅了几下,急忙扶住了一旁的门,才不至于跌倒。

    绝肆默无声息地看着她,狭长的黑眸里一片寂静荒芜。

    就在苏小小准备再次追出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腰上箍了一条健硕有力的手臂,眼睛被一双大手捂住。

    苏小小挣扎着,嘴中说着:“滚开!”

    换做是平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跟绝肆这么说话,可是现在裴泽不见了啊……

    绝肆没生气,身子却有着微微的僵硬,捂在她眼睛上的手动了下,挪动到她的太阳穴上,像是抽出了什么东西一般。

    苏小小逐渐停止了挣扎,像是一个懵懂的木偶一般。

    做完了这一切,绝肆松开了苏小小,薄唇有些苍白地紧抿着。

    “睡吧,醒来就忘了一切吧。”

    随着他如金石一般充满质感的声音,苏小小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Ps:感谢亲赠送的红包,还有这本书下一章就是第三卷了,也就是结局卷。字数估计也不会太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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