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烟萝城
因为这顿午饭是雪莹仙子特意给赤蜀那未过门的媳妇小白狐准备的，所以格外开恩允许这一双动物上了桌。一顿饭下来，雪七吃得很不开心，就连平日里爱吃的菜都没伸几下筷子。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小白狐，看样子是想从它身上探索出什么。可是，看得久了不仅什么也没发现，还觉得这狐狸虽然做了贼却没有显现出半点心虚。因此，在她的心目中越发高深起来，也暗忖着定要提防。
赤蜀注意到她的这种目光，狼爪一顿，正了正神色道：“七七，我知道阿雪长得比你美丽，可你也不用因为嫉妒之心老是这般去看她吧？这样的话，还让不让本狼吃饭！”
小白狐阿雪跟着一顿，急忙道：“没有的事情，雪姐姐也长得很漂亮的，赤蜀你别瞎说。我还在想以后如果修得仙位，要变出个雪姐姐那样的人呢！”
“如果你变成那等模样，便是我们分手的时候。爱已尽，不送。”赤蜀故意做得痛心疾首，锤了锤桌子：“一头那么长的头发，我从来没见她扎起来过。那一身白衣，似乎也没怎么变过。我又不是找女鬼，不追寻夜半惊叫的那种刺激感。不是，七七，不是我说你。你这行头，该改一改了！像仙子那样，几乎每天都会换不同的衣服，又温柔识大体，想来都是不愁嫁的。怪不得呢！我以前还在寻思着，你为什么会没谈过恋爱……”
说在兴头上的它完全没注意到雪七已经是头顶冒青烟。小白狐望着它，似乎想阻止，却没有行动。雪莹仙子默默地扒了口饭。
“唉！七七，想你也一把年纪了……”它又是深沉一叹，目光戚戚：“又不好色又不喝酒又不赌博，只知道一个劲地追求力量，活那么长有什么意思？到头来，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极乐为何物。不如早点投胎，把希望寄托到来世吧！”
眼见得雪七手中的筷子变了方向，似乎有意无意地指着赤蜀那不断开合的狼嘴。雪莹仙子不想在饭桌上看到血案，便引开了话题：“来，先吃饭，再不吃的话菜都凉了！”
“滚！”雪七极低极低地吐出这个字，却带着致命杀伤力。
赤蜀立马住嘴，眼神带着恳求。
雪七目光阴鸷，面无表情：“再给你一次机会，滚！”
赤蜀抱成一团，从这饭桌上滚了出去。
雪莹仙子摇了摇头，小白狐也不吃了，立马跟着跑了出去。远远的，还听见赤蜀的叫骂声：“果然没人性，注孤生的命！不说这辈子，下辈子也是，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是！”
也没听见那声音似的，雪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表情之变化可谓达到了魔术般的境界：“雪莹，我们两个先吃。吃完，我带你去这因果山附近最繁华的城——烟萝城玩。”
雪莹仙子一直都过得很隐士，自打雪七认识她就是如此。她低调沉稳，谦和隐忍识大体，性子温静极好相处。又知晓琴棋书画，烹得一手好厨，闲来爱养花草。在赤蜀心目中，算是个完美的存在了。不过，让小畜生纳闷的是：这位仙子的朋友似乎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两位，一是雪七，二是白鹤湖畔的芷汀仙子。这位芷汀姑娘一样是个好姑娘，也是笔墨音律样样玩转得来。长得极为美丽稀缺，光是在那里一站都让人心荡神驰。赤蜀只见过她一次面，却深深地将她记住了。不过，她却有让人望而生畏的一面，这很跟一个姑娘家不搭调。嗜赌如命，每逢见了雪七都想要跟她开个几局。除此之外的最大爱好，便是养小动物了。养的畜生之多，几乎能填满整个白鹤湖。雪七跟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也大多是听雪莹说起，才深切了解到她的性格。这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觉得雪莹仙子能与此能人结交，也算是造诣了。
其实，仙子并不喜欢那些人烟茂盛的地方，不然她也不会到这深谷中一住便是多年。听到雪七兴致勃勃地说要去烟萝城，心下里顿然沉了沉，表情却平静得很：“怎么想起去那些地方了呢？去烟萝城想必需要不少银两，这个你准备了么？”
雪七笑了笑，抬目望着她：“银两之事好说，拿赤蜀和小白狐去卖了，应该值不少。毕竟，会说话的狼这世间虽然有，但凡人还是不多见的。”
雪莹仙子实在是不想去，因此追问：“如果因为赤蜀的说人话大家把你当妖了呢！”
一下回想起前些天来，在饭馆的事情，雪七猛然暗了面色：“难道你真要我去做一回梁上君子？”又摇了摇头，琢磨着道：“我还不信，你在这里多年，会没有存款？对了，上一次不是见你收藏了一对上好白玉雕吗？拿出去当了，应该值几个银子！哦９有你那只翡翠簪子，我看真的拿来说价的话应该抵个把青楼了。如果真的不行的话，那我只能违背天意自己施法变银子了。虽然干此等事情不怎么厚道也算违了天规，但天庭众神都忙碌得很，没谁会管这些个小事情的。”
半响，雪莹回话：“不瞒你说，对于银子，我存得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你去一趟烟萝城了。不过，我很好奇，你去那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雪七豪情万丈，一挥手掌：“其一是想去喝酒，其二觉得自己应该增长见识，去赌博一番，其三，没事的话，到青楼逛逛也行。”
又是半响，雪莹才叹发道：“原来，你对赤蜀的爱才是真爱啊！”
……
夜色才刚崭头露角，雪七便拉着雪莹隐没在了烟萝城中。花灯渐起，人流涌动，这烟萝城中气氛端得浓热。红楼翠宇，亭台朗阁，如豆般绵点一片。一入城中，雪七顿时都感觉自己渺小起来。天边皓月当空，银光如玉，镀满了整座城。
她本来打算先带雪莹去吃饭的，但考虑到等下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便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一人，询问着附近有没有一条龙服务的场所。刚开始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后边了然一笑，朝西端指了指，说那栋白楼就是。她心领神会，一声谢谢还没说完，便拉着雪莹直接奔了去。一到那里，人都傻了，那哪里是她梦想中的什么什么场所？而是一所私塾，里面好像连女子出阁后的三从四德等礼仪都有。她闷闷垂头，在心里亲切地与刚刚那哥们的祖宗打了个招呼，“莹儿，要不我们施法来看看吧！”
雪莹摇了摇头，“既然入了乡，便要懂得随俗。再找个人问问吧，如果不行的话，现在回锦园我还能给你做宵夜。”
“不行。”雪七果断地否决了她，又到四周拉了一年轻小公子问：“小哥，你知道附近有酒楼吗？”
那哥们摇着一把九骨扇，上面画的是美人图，很能表明爱好。他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最后目光定在雪莹仙子身上，隐含哲理，“酒楼嘛！不知道两位姑娘想要找什么样的呢？”
从他的目光可以看出，雪莹仙子今晚艳福不浅。
雪七想了想，才道：“如果能带着赌场的那一种就好了！”一句话没说个完整，又补充：“当然，能提供青楼式的服务再完美不过了。”
此言一出，公子哥大吃一惊，“你们两个姑娘家的去那些地方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你只管回答，有还是没有，知还是不知。”雪七微微不悦，说话的语气因此加重。
公子哥跟着不悦，“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去那些地方的……”
雪莹一眼就瞧出了他那傲慢的装模作样，但是恁没有开口。她真心由衷地希望这哥们能继续装下去，最好绝了雪七那抽风般的探索心理。没想到的是，雪七的厚颜程度远远超过了世人的接受范围，脸色且沉着，随手一挥中，旁边一颗大树登时被拦腰截断，下场凄凉不多说。她的声音也寒了寒，“看见了吗？如果你不说的话，这颗树的下场可以给你做参考。不要拿你的结局来挑战我的耐心，多一刻，你的魂魄便多一分四散的危险。”
公子哥吓得一下说不出话来，连手中的骨扇也忘了摇了，连雪莹仙子都忘了看了……
雪七一字一字道：“一……二，三，四……”
数字五还打结在舌尖上，骨扇哥慌慌张张地道：“城东那边，有一家叫昼景阁的场子，什么都包，完美的一条龙服务。奶奶，饶了我吧！”
最后又是一声奶奶，话还没完，人却已经跑远。
雪莹仙子可悲地哀叹一声，骤然一瞥中，发现原本干燥的地上多出了一滩水，上面还冒着热气。她觉得目不忍视，因此别过了头，自行往前。
雪七在后面道：“你吓到他了！”
雪莹仙子不搭话。
她又道：“我们吃完东西是先去赌还是先去逛青楼呢？哦，说到赌这方面，我想起了芷汀。要不你启动仙术，去一趟白鹤湖，把她叫过来吧？以前我都没跟她赌过，今天就好好满足她一回。如果今天不叫上她，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自己去一趟白鹤湖吧！刚好我见你这几天的修为跟从前大不一样，似乎又往上走了一个台阶。不如就此试试，这成神的威力。”雪莹道。
雪七几步上前，追上她，边走边道：“你不是说小白狐有阴谋么？怎么都还没见行动呢！它这一刻不下手，我一刻就悬着一颗心。说真的，我是越看它越不顺眼，感觉它是要跟我抢赤蜀一样。你别误会，这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没有变态到去喜欢一只动物的地步。我的意思是，我的预感很不好，感觉它要把赤蜀将我身边带走。哎！你无缘无故地笑什么？都说了，这不是爱……”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世间绝对无真爱。”雪莹仙子如是回答，嘴上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不怀疑那小白狐会那赤蜀来威胁你了？”
“如果它要威胁的话，应该昨晚就可以动手了。可为什么没有动手呢！”雪七揣摩着道：“而且，我今天发现它看着赤蜀的目光带了一定的真情实感在里面，应该不会对赤蜀下手。但它这么耗着，我感觉自己都耗不住了。雪莹，要不今儿个青楼也别去了，直接喝酒壮胆后，回家把那小白狐剐了吧？”
雪莹其实没打算喝酒什么的，更没打算去青楼。一个姑娘家，去那地方，说出去她都替雪七丢脸。而且这么堂而皇之连行头都没易，虽然时下开放，盛世平和，也有不少男伶，但此事传出去终归是不好的，终归是有损仙誉的。本来在听到雪七说喝点小酒就回家，心里头还乐了一乐。毕竟，喝酒之事，又不常酗，对着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还是颇有一番雅意的。虽然她不擅长，但总归比去青楼能让人接受。可乍听到从雪七口中又蹦出一句要借酒当头胆儿肥，回家剐了小白狐。因此，犹豫了。剐了小白狐这等事情她相信无需自己动手，雪七应该做得出来。但是，她很好奇小白狐的目的，觉得现在那东西还不能上餐桌。考虑到这点，很是冷醒地摇头：“其实，对于青楼，我也颇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