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梦中人
一个晚上，再无人来扰。雪七睡得很好，从头到尾都没醒来过。雪莹睡得很不好，跟自己较了一晚的劲，念了一晚的心经。
早晨的时候，沉闷的天气终于被瓦解，瓢泼大雨倾幕而下，仿佛珍珠般在屋瓦上弹跳。遥望四野，一片烟霭之中的城池，仿佛那在水一方的伊人，一切都彰显着朦胧的灵韵之美。雨声如律，飘打在窗棂上。直至辰时，雪七才从她那香甜的睡梦中醒了过来。当即，头脑还发蒙，双颊却带着罕见的酡红，久久不退。
她揉了揉额头，从床上爬起，搜寻着雪莹的踪迹。前景回望，心下讷讷，不自觉地脱口问正在房中打坐的雪莹：“我们这是在哪里？”
雪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佳，但还是卯足了劲地装淡定：“一家公馆！昨晚，你可做了异乎寻常的梦？”
她的双眼因为是闭着的，因此叫人察觉不出精神异常的端倪。听到她的问话，雪七本来就绯红的面颊更甚，宛似火烧，急忙摆手：“没有，我都喝成那样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来做梦啊！你说是不？”
“哦！我瞧你在睡着时说了话，叫你又没醒，还以为你做梦了呢！”雪莹淡淡道。
雪七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明显露出紧张的破绽，声音急切得仿佛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我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雪莹可以说是在故意卖关子，“就是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名字很出乎我的意料。而且你说话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带着娇羞以及各种引诱，仿佛……仿佛就跟那个春天来了一样。如果我的修为够的话，一定会用‘幻术’来将此景回放。”
雪七却是再也站不住阵脚了，虽然满是赧然却装得严肃：“莹儿，这个事情你不许说出去啊！不然的话，我会跟你没完没了的。”
果然！在那十二重什么粉的催动下，她果然做了些不该做的梦。雪莹心底里叹了一声，决定再一番试探，她梦境中的男主角是谁。不过，看她这样窘迫和不想承认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赤蜀。只是，这人狼……
为此，她不解，觉得这个事情如果直接说了出来，她未必会承认。而且，就算承认了也不一定是真。虽然推敲着是赤蜀那小畜生，但万一若不是的话，因此败露，便什么也甭想从她口中探出了。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装作一切都知道，但是不说重点。考虑了这么多，她还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儿，仿佛一眼便可看破众生，勘破红尘，“我可以不跟别人说，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觉得话说得不够详细，补了一句：“为什么是它？”
哎！交友至此，不知是人生中的幸还是不幸啊！
雪七坐回床上，整个人都要低到被窝里，面色混合多彩，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又铁青的，最终恼羞成怒吼出了一句话：“你问这个我哪知道啊！我还只见过他几次面呢！唯一比较接近点的还是上次和他交手，从他手底下死里逃生。”
不是赤蜀！雪莹惊觉了一把，又在心中佩服了自己的深谋远虑一把。幸亏，刚才没有直接拿赤蜀来说事……
雪七又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我是见他长得好看，才拿他做那样的梦的？或许我骨子里也跟赤蜀一样，是极其好美色的吧！不对，不对，以前我见过的美人儿也多了去了，可是为什么都没感觉呢！”想了想，努力说服自己，下了个这样的定论：“应该是被赤蜀传染的……”
其实，对于她说的这些，雪莹不是很关心。此刻，她只想知道雪七的那个梦中人，遂委婉着开口：“也没什么啦！毕竟你是个正常人类，又活了那么久，多多少少会想着点此事的。”
“不是，我就觉得奇怪了！我对他，根本就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却为什么会做个这样的梦呢！当时，他本来可以杀了我的，但是却没有。临走之前说了一句待他日后一统三界之时，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对手。”雪七不解道：“真是好奇怪的一个人啊！”
“一统三界，他野心倒是不小啊！”雪莹依然闭着双目，神色平静，心里头却在惊诧着这是怎么一号人物。一统三界的人，她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些眉目的。因为雪七上回也没跟她提过此事，所以对于一切，并不知情。
这下雪七全部把她想听的说了出来：“是啊！他现在还只是冥王手下的修罗呢，一统三界怕是遥远了罢！”
听到这里，雪莹霍然睁开了双目，精神好了不少，一个激动，居然忘了掂量着话来说，直接道：“原来你昨晚的梦中人是蓝猎啊！”
一言既出，覆水难收，这话从来不假。雪莹一个激动没抑制住，把本性都给抖了出来。听得她这声深沉的惊叹，雪七的脸色也深沉了，目中寒光粲亮，却只丢了两个字，“友尽！”说罢，起身欲走。雪莹盘坐在凳子上，悠悠然说了句：“外面正下着雨呢，你想去哪里？”
她走得甚是决绝，几步便跨到了门槛处。雪莹又道：“不吃完早饭再走吗？对了，我刚巧想去冥界旅游一趟，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那修罗的？”
位于门边的人陡然顿步，从声音中的咬牙切齿不难看出面色的滚动，“刚好我最近想改行，做回盗墓人，你可有什么话要对你列祖列宗说的？”
雪莹甚是淡定；“小女子出身贫寒，而且世代如此。恐怕我那祖上去世的时候，连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哪里能满足你这大盗的欲望？”
隐约中，能闻见雪七拳头紧握的咯咯声。牙关一咬，回过身来，一字一字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雪莹悠悠然起身，经过这件事情的刺激，精神倒好了不少：“不过想帮你去冥界传递真心罢了！”走到桌边，在银盆中洗了洗手，慢吞吞地整理好自己的行头；“回去吧！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喝酒了。”想了想，觉得说得不是很确切：“就算有事，也不要随便喝酒。你可还记得你昨晚？”
她这明显的在转移话题，雪七很不放心，将问题缠了回来：“那个冥界，你到底要不要去还？”
雪莹仙子甩了甩袖子，随口而答：“看心情吧！不过，我不希望昨天晚上那样的事情再发生。外面的雨也下得差不多了，我回锦园去。至于你，现在清醒了过来，爱去那里便去哪里。可作为你的朋友，我还得提醒你一点，既然心里头有了人，就算管束好自己的行为，像这些地方还是不宜常来罢！”说完，负手而去。雪七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到楼下，便碰到了老鸨。这娘们看样子是故意等候在此的，至于原因，肯定是在卖那两块金元宝的面子。她的笑脸准备已久，皱纹堆积出一朵菊花来，耍着一方玫红秀帕，迎了上去：“哎哟！两位客官，早上好！本楼特意为两位准备了早点，虽然简陋，但还请两位赏个脸。”
她身上的香粉味，一下就让雪莹想到了昨晚的那熏香，以及里面的十二重什么粉。于是，打心里觉得这个脸是更加不能赏了，能跟她客客气气地说话都觉得自己涵养不错，“不好意思，我们两个现在有急事要忙。至于这早点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品尝！”
“有什么事情嘛，能比得过吃饭的？”老妈子的脸色一滑，笑容却更甚，又往她们两个身边靠了靠。雪莹几乎要一手挥开她了，涵养自然不似刚才：“这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雪七看不下去了，站在自以为是的中立角度道：“莹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再者，我们不是没吃早饭嘛，何不应了这老妈子的盛情，吃过再走呢？莫不是，你嫌弃这个地方，因此带着畸形的心态看待这里的人？切，你好歹也是个信佛的，亏你平常一本佛经不离手，对待众生，能不能够慈爱一些？”
没料到她会这么帮着自己说话，老妈子都木了，在原地杵了一刻。她还在喋喋不休地教育着：“莹儿，不过是吃个饭，没什么的！再说，我们成天游手好闲的，哪有什么急事啊！你用这个借口来推脱，未免太不人道了吧！”
雪莹的目光一换，脚步加快：“我觉得我要去一趟冥界。”语音还没落，人便没影了。雪七一个着急，也忘了要说什么了，只得快步跟了上去。出了这公馆，才追到她，努力去拉她的袖子：“等等，莹儿，我不说了！你不要那么阴险好不好，老拿这个来说事？还有，别走那么快，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雪莹回过头来，步子略微顿了顿；“要吃你自己吃去，我现在立刻马上回锦园。咱们，就此别过。”
“你不去冥界？”雪七看着她问，直到对方点了头，才雄纠纠气昂昂地道：“别过就别过，不送！只要你不拿那事来威胁我，我不会怕你。”沉吟了嗅，觉得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还有这种少女情怀是不是太矫情了点，因此果断道：“现在就算你拿来威胁我，也没什么！这种事情，人之常情！更何况，那人还是一个真绝色，我不替自己感到吃亏！赤蜀说过，只要是美丽之物，拥有多少都不嫌多。说不定，教你这么一说，还真给我和蓝猎凑合了呢！以后，想必我的子子孙孙都会烧钱来感谢你的。”
雪莹看着她：打心底里感叹：“脸皮啊！要是无耻能挣钱的话，你早就富可敌国了！”
雪七淡淡回了一句：“脸皮这东西，我一直把它当成身外之物！”